對面還在笑，仿佛暗示著主人生活在黑暗閉塞的環境當中，幽鬱可怕，浦冷不自覺打瞭個寒噤。

“哥，真厲害呀。這都能被你躲過去。”

“你想說什麼？”浦冷捂住聽筒，示意小方和鄭琦，讓他們去取車。

“我想說什麼？！我能說什麼？！”對面終於忍不住，“我想說憑什麼，憑什麼都是他的兒子，你就可以在外面逍遙？憑什麼他養瞭你你可以不聽他的話？憑什麼你可以不把錢交給他？憑什麼還可以有別人幫忙？！”

他瘋瞭一般，倒出一大桶苦水來。

“憑什麼步季道和你們的矛盾，要我和我媽來替你們還債！！！”

“你以為我不是嗎。”他死死捂住聽筒，鄭琦發動汽車，立刻提速到八十邁，導航屏上顯示，離警察局還有八分鐘車程。

“步翔華，我們都是受害者。”他試圖安撫對面的情緒，並引導他再多說一點，“導致你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不是我。同樣，你要報仇的人也不是我，你搞錯對象瞭。”

路程顯示還有五分鐘。

“如果你是一個會任他操控的好兒子，他會遇見我媽嗎？他會決定生下我嗎？！我用得著從小就東躲西藏嗎？”

三分鐘。

“聽著步翔華，你我都改變不瞭出身。但是我們可以決定抗爭。搞清楚到底是誰才把我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對嗎？那就拿起法律去告他。”

對面又爆發出一陣狂笑，好像是喪鐘的哀鳴：“來不及瞭！來不及瞭哥哥！你要為我，為我媽，為爸爸，為你所做的一切贖罪！”

即將到達——砰！

一陣劇烈的撞擊聲穿過浦冷的耳膜，強烈的白光幾乎貫穿他的瞳孔，手機從他的耳邊因為慣性摔出窗外。

血，淋淋地慢慢滲進每一道車窗玻璃縫隙。

步翔華的通話頁面依舊亮著。

“哥，記得，”

“為我們贖罪。”

——————

“媽，商量個事兒唄。”小餘總大喇喇地在辦公桌上翹起腿，漆皮鞋尖一點一點，別提多恣意。

“有屁快放，三萬，誒，自摸！”餘母答得一個漫不經心。

小餘總卻顯得扭捏瞭，接下來說的話對他來講十分重要，腿也不翹瞭：“你給我準備的聘禮都搞定瞭——”

“呀！噓——”

和長輩語音聊天會出現什麼局面？

會出現聊著聊著就忽視電話裡唯一一個兒子的局面，餘熱聽著餘母遣散瞭一衆打麻將的阿姨表姑媽們，一驚一乍：“是關於小浦的事？”

“哎呀這孩子最近的事我也聽說瞭，好好的孩子，竟，竟然有這樣的爹。可憐見的，餘熱，你個小兔崽子不許欺負人傢聽到沒？”

虛空中豎起一個大拇指，給他母親大人點瞭個贊。

“我的媳婦兒我當然疼。您——不介意這段時間的風評風雨？”

餘母又錯過瞭前一句話句話開始滔滔不絕：“怎麼？你當你媽是那些說風就是雨的網友啊？那些人最愛看的就是‘沙’頭，他們不是在乎一個人的傢長裡短，而是因為那個人是小浦。他們評論起來，覺得自己也有能力站在道德制高點評價一個樣樣都不比不過的人罷瞭。你可不許學，聽到沒有！之前江董確實領養瞭一個小孩，但從來沒公開過。我們和江董數面之緣，他人是真好，對瞭你不知道吧小時候他還抱過你咧哈哈哈。這孩子過得不容易，沒爹沒媽的，別讓我知道你欺負他，以後進瞭門，我就是他親媽。別人不給他做主的，我給他做主。”

“媽，媽——”餘熱見話縫往裡插瞭個針，“那你趕緊準備起來吧。啊，對瞭。聘禮準備好，作為親媽，你是不是也要準備一份嫁妝？”

“那是自然！啊！”餘母聲音一陣奇怪的顫抖，“你說的......是真的？！”

電話的結尾是小餘總被召喚回傢拿瞭各種補品，美名其曰好好地給操勞的浦冷補一補。

時間剛好，可是始終沒等到浦冷的消息或者電話。

怕打擾浦冷，他猶豫再三還是按滅瞭電話。

再按滅的一秒前，手機投送瞭一則消息。

餘熱的瞳孔瞬間放大——

在他盯瞭10秒屏幕依舊難以消化這則標題時，新聞中的插圖首先映入瞭他的腦海。

一輛被撞爛的車，地上有大小不一的血跡。

這輛車的車牌號，是他這段日子再熟悉不過的。

餘熱一字一字地辨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