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說什麼，也無法說什麼。

一切來的太突然，對兩人來講一面是沉重打擊、一面是艱難抉擇，今夜無人輕松。

鼻息間是熟悉的消毒水味，俞惜揚不喜歡。

上學前因揚兮然住院，天天睡在病房裡，那時的一傢三口雖然拮據... …

現今想來，似乎也沒有那麼難過瞭。

他的父親和爸爸相敬如賓，自己又是獨生子，傢庭平凡卻也簡單。

隻不過回想小時候明明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卻因長居醫院，性子變得不僅陰鬱、還常常失眠睡不著。

而父親眼裡心裡都是病弱的爸爸，很少關註他的身心健康。

那時候的小揚揚對醫院是抵觸的，可現在的俞惜揚，卻能在消毒水刺鼻的走廊裡，倚靠著賴封肩膀沉沉睡去。

… …

這一覺直到後半夜封向陽清醒。

俞惜揚揉著眼睛往病房內看，賴鳴坤和賴封都進去瞭；護士說一次不要進來那麼多人、影響病患，他便自覺地守在門口。

眼前病房門隔音極好，雖無法聽到裡面的交談聲，卻依稀可以通過門上的小窗口玻璃，看到臉色蒼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封向陽。

對方並沒有醫生說得那般、醒來後情緒激動，甚至發覺四肢被綁住，也沒有什麼表情變化——

隻是發白的雙唇似乎說瞭幾句話，便見賴封沉默片刻後、率先走出病房。

俞惜揚退瞭幾步，“封、封哥？”

賴封對他搖瞭搖頭，聲音低沉道：“我爸他…不願見我。”

“我們回傢吧。”

心被驀地一刺，沒想到對方是被封叔趕出來的。再次墊腳朝病房裡望去，賴鳴坤已經坐在瞭病床前，好像在和封向陽說什麼。

賴封拉住他的手腕，“別看瞭，我爸沒事。”頓瞭頓自嘲說：“隻不過他讓賴鳴坤留下，卻一點都不想見我罷瞭。”

俞惜揚胸口堵得慌，“可、可能是有話想和賴叔說？”

賴封視線移開，沒再說什麼、拉著俞惜揚回傢。

*

病房內，賴鳴坤一改往日語調，目不轉睛盯著封向陽，不斷地說話。

可後者好似沒聽到般，眼眸望著白色天花板，時不時輕眨睫毛，才顯得像個活人。

不，鬼門關走一趟的人，醒來後也就半死不活瞭吧。

封向陽倏然扯嘴角，賴鳴坤又靠近瞭幾分，“難受嗎？要是不舒服，叫護士來把四肢上的束縛繃帶取掉。”

誰料床上人答非所問，“它…還在嗎？”

賴鳴坤蹙眉：“你說誰。”

封向陽四肢不能動，脖頸也被繃帶和儀器繃直著，像個死人一般直挺挺躺在病床上，感受不到肚子裡的動靜，竟然還莫名有些期許——

是不是沒瞭。

“孩子。”

“還在嗎。”

賴鳴坤反應過來，看向對方蓋著毛毯的腹部，松瞭一口氣說：“別擔心他還在，我們的孩子還在。”

還在。

我們的孩子還在。

封向陽臉上宛如被扇瞭一巴掌般，痛苦地呻.吟。

賴鳴坤整個人緊張起來，“向陽？你怎麼瞭？！”

動彈不得的像個死人，可肚子裡還有一個活生生的孩子——

他為何還活著。

為何沒有帶著這個孩子一起離開！！

封向陽情緒忽然激動，但也不是大喊大叫，事實上他完全不能動彈；不過大顆大顆的淚珠消無聲息墜下，是溫熱的卻又是極其絕望的。

賴封趕忙讓陪床護士去叫醫生。

… …

後半夜直到天際露出魚肚白，封向陽才昏睡過去。

主治醫生道：“賴先生，封先生他麻藥剛消散，按理說不應該當晚就打鎮定劑，對身體百害無一利。”頓瞭頓，“…你不該刺激他。”

賴鳴坤面色凝重，紅腫的唇角因沒及時處理已經開始發青；可再青也沒有此時此刻的表情那般駭人。“他需要鎮定。”

主治醫生愣瞭一下，“封先生他…說瞭什麼嗎。”

賴鳴坤沉默瞭，就在醫生認為得不到回應時，對方一字一句道：“他要打掉孩子。”

“… …”

主治醫生雖不是賴傢傢庭醫生，也知道賴鳴坤為瞭讓愛人懷三胎，費瞭很大功夫。

可萬萬沒想到封先生是不願生這個孩子的？！

訝異眼神對上深沉黑眸，主治醫生內心打瞭個哆嗦。

表面上強迫自己鎮定道：“封、封先生身體虛弱，雖然此遭沒有傷及胎兒，但情緒不穩定也會後期影響孩子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