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聽到誰在哼哼……”方耀暮擡起頭，被滿頭綠光的我嚇瞭一跳，“我去！你腫麼瞭！”

“螢火蟲嘛。”我向上瞟瞭一眼，“輝夜。”

“又是基友？”方耀暮驚喜地看著飛到他手心裡的輝夜，“哇，天然手電筒啊！”他輕輕動著手指，輝夜自由自在地在他指尖穿梭，照得他整個手都綠瞭。“他也是靈嗎？”

“嗯，下靈。”

方耀暮臉色一黯。他看著輝夜，若有所思。

我擡起頭看著晦暗寧靜的夜空，卷起袖子拍死一隻蚊子。

“阿三啊，你說要是我們穿回去瞭，靈會跟著一塊兒回去麼？”方耀暮輕輕地問。

“不知道。”

方耀暮沉默瞭。

這種一天到晚笑嘻嘻的傢夥居然也會沉默？

我一邊摳鼻孔一邊瞟著他。他垂著眼睛，表情看上去很失落。脖頸的曲線帶著少年人的稚嫩，側臉明凈白皙。

五官秀麗，身材嬌小。

……要是賣到相公館去，就算不是頭牌也該是紅人啊。

如果是昭南，那絕對就是頭牌瞭。

我摸著下巴嚴肅地思考著要不要把他們賣瞭。

“阿三。”方耀暮忽然叫瞭我一聲。

“哎。”

“我跟你說啊，其實我也有隻下靈。是條很可愛的小蛇哦。”方耀暮緩慢地說著，眼神澄澈溫柔。“不過他好笨的，他都不肯回下靈界，然後把自己弄得好虛弱……現在終於回去啦。”

“嗯。”我看著飛舞在他指尖的螢綠色流光，心裡在罵這個吃裡扒外的臭蟲子。

“我不知道現在他的靈力有沒有恢複，我不知道現在能不能召喚他……”方耀暮垂著腦袋，抱緊膝蓋，“可是……我有點想他哎。”

“想就召喚唄。”我伸手一拍，又送一隻蚊子上路。

“嗯……他是我穿越過來以後第一個見到的……靈。”方耀暮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他那個時候為瞭救我，手都快要斷掉啦，明明應該痛死瞭，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的。他好笨啊……痛也不告訴我，靈力耗盡會死也不告訴我……所以我不敢召喚他……我怕他又一聲不吭地……一聲不吭地一心一意地陪在我身邊，默默地幫我……他上一次就差點死掉……差點就死掉瞭……”方耀暮的眼神逐漸變得哀傷，眉頭微微地皺瞭起來，就像一隻看著自己水中倒影安靜哭泣的小老鼠，“要是這次真的死掉瞭怎麼辦……他那麼笨，不懂為自己考慮的……我也……我也那麼笨……”

他深吸一口氣，揚起嘴角笑瞭笑。可惜笑得比哭得還難看。“這個世界真是太可怕瞭，靈對主人的百分之百忠誠……雖然我知道他對我好隻是因為我是他的主人……可是……我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他一味地付出……他笨死瞭……我什麼都不能為他做，我還是他的主人……好可怕……這種不對等的關系真是太可怕瞭……”

我瞥瞭他一眼。“你也笨死瞭。”

方耀暮眨瞭眨眼，水汪汪的眼睛裡有星星掉進去瞭。

“靈確實會對主人誓約忠誠，遵從主人的一切命令。”我看著方耀暮手上那隻臭蟲子，搖頭嘆息道，“但是誰告訴你靈會對主人很好？”

方耀暮一愣。

“誓約忠誠就是誓約忠誠。靈的忠誠是建立在誓約之上的。說得簡單點，他們隻能說是聽話而已。”我攤開手掌，本以為輝夜會配合地落到我手心來，結果這隻臭蟲子一點面子都不給我，還在方耀暮手裡繞啊繞的。我尷尬地收回手，繼續道，“不是所有的靈都自願為主人去死的。相反的，大多數時候，會是主人拿靈來當擋箭牌。靈是被契約束縛的，你懂嗎？”

我望向方耀暮，他困惑地眨著眼睛。“你想表達什麼？”

還聽不懂？

果然我不適合深沉啊！

我嘆瞭口氣，簡潔明瞭的說：“我的意思是，契約裡隻規定他要聽話，沒規定他要對你好。他對你好，是因為他想對你好……懂？”

方耀暮愣瞭愣。

我摸著下巴上的胡茬，上下打量著他：“喂，老實說，你和你的下靈其實也是那種關系吧？……”

“哪種？”

“和昭南的那種。”

方耀暮的臉頓時紅透瞭。“不……不一樣。”

哦~是“不一樣”，而不是“不是”啊~

我笑呵呵地看著他。“到底一樣不一樣我就不管瞭。總之，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啊。”

方耀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