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死后第三年(92)

作者:埃熵


希來意不忍師父如此,再三追問不得後,他便準備去問當世另一位可能登仙的人——

天道恒常,唯有飛升在即者,可能得神明的一絲眷顧,能得窺見未來。

那人曾經帶著弟子來西佛界論道,端看面冷,其實內心誠摯,一心都撲在他的小徒弟身上。

而且,是個不服輸的倔脾氣。

知道他要逆轉月靈根的宿命,那時候的希來意也勸過他,說這是人各有命、不當逆天而行。

結果那修道之人,本來最講究“自然”之理的修士卻拂袖冷笑,說:不爭一回,怎堪認命。

“何況天道不公,我又為何要守這不公的恒常?”

說完,他自顧自轉身離開,埋首到藏經閣那浩如煙淼的故紙堆裡,一心要找出月靈根的破解之道。

看著那道單薄、削瘦的清影,希來意腦中嗡地一聲,仿佛看見瞭踽踽獨行在荒漠中的佛菩提。

看見瞭知其不可而為之的聖人,耳畔似有清音鳴,道的是那句:“不登高山、不臨深溪,不知天高地厚。[1]”

希來意心中敬服,所以後來總與他有書信往來。

偶爾攬閱到可能有助益的經卷,他也及時去信到青霜山,隻是佛界和錦州大陸到底是兩界,山高路遠,有時三五月才能收著回信。

“站住——!不許去!”

希來意才邁出去一步,身後就傳來瞭師父沙啞的喝止,大正佛果第一次在他面前紅瞭眼,神情猙獰:

“那是錦州大陸命中註定的死劫,你便是問瞭他,他便是窺見瞭未來,也改變不瞭什麼。”

聽見“死劫”二字,希來意頓足回身,驚疑不定地看向師父。

大正佛果卻隻是垂下眉眼,長處一口氣後,閉目雙手合十,道瞭句阿彌陀佛。

希來意再追問,大正佛果卻不再開口。

直到後來他成功突破,從大圓滿進入如來境,才在滿室金光裡將唯一的嫡傳弟子希來意召進去。

大正佛果坐在七重靈光的凈蓮上,要求希來意在他成佛後,必須立刻關閉禪意門,斷絕一切與錦州大陸的聯系,也不許弟子們再外出。

“……直到災厄終結。”

聽見這樣的話,希來意哪裡會應,猛然擡頭想要與師父分辨——佛菩提的誓願是要普渡衆生。

為何窺見天劫將至,師父卻要求他背道而馳。

大正佛果時間不多,隻看一眼就知道弟子要說什麼,他長嘆一聲,隻用一句話就勸住瞭希來意:

“錦州大陸的百姓是蒼生,難道西佛界的,就不是麼?孩子,你救不瞭所有人。”

希來意張開的唇瓣頓住,半晌後渾身顫抖。

沉默良久後,他還是跪下,點頭答應瞭師父,然後送著師父乘坐凈蓮上界,成瞭佛。

雖說答允瞭師父,會關閉禪意門、隔絕西佛界和錦州大陸,但是希來意還是盡量——延緩瞭時間。

無論是修士,還是普通的逃難百姓,他盡可能多地接納瞭一些人,隻盼劫數有解,一切過去後,他們還能重返故園。

希來意沒再念經,隻在身邊小沙彌不解的眼神裡,仰頭再看瞭看那垂著血淚的臥佛像:

師父說的沒錯,他救不瞭所有人。

而且,他也是最近才得知——那位身死,而且是那樣慘烈的隕落。

希來意用力撚瞭下佛珠,仰頭閉目,將鼻腔內的酸澀全部忍瞭回去:

逆行天道者,終究為彌天的黑暗吞沒。

……

北海之上,紙舟當中。

卿乙今日累極,在地宮中走瞭那麼長一段距離,身體吃不消,挨著枕頭很快就睡著瞭。

倒是鄔有期聽著他平穩的呼吸,又重新開始回想師尊離世前的每一幕、每一件他可能會忽略的事:

他的命格特殊,從小就異於常人。

滿月時的那場闇湧,註定瞭他天生與他人不同,也讓魔界覬覦,一直妄圖將他逼入死路。

他的墮魔,可以說是三智一手策劃。

可拋下那些事情不談,霍覽手中那本他從未見過的經書,希來意那封還未來得及拆封的信箋,還有如今師尊跟在他身邊、不與他相認的種種……

除瞭天下蒼生,似乎還有什麼被他忽略的細節。

越想,鄔有期越睡不著,擁著錦被緩緩坐起身、靠在瞭床頭——

北海靠近冰線,天空都要比大陸上清澈幹凈,一輪圓月掛在高空,就連透窗灑落的月色都更柔和清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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