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54)
作者:池崖
不多時,待風停下,大雪也跟著漸漸地停瞭。承乾帝往外走,隱約聽見瞭些喧鬧聲。
時近辰時,許多人都已趕瞭來,正在高墻外面等候。
承乾帝踩著雪,堅持不要裴懷恩攙扶,負手站直瞭些,勉力承受著披在他身上的重氅。
承乾帝說:“……懷恩,朕還是老瞭。”
老瞭,就會變得心慈手軟,耳目昏聵,就會對很多事情都睜隻眼閉隻眼,期盼能有兒孫繞膝,恬適安穩的快樂。
老瞭,許多從前費盡心思的考量,就都變得不值一提。
承乾帝身後,裴懷恩抱著錦盒,心不在焉地聽,昔日謹慎掩飾著的陰鷙和野心,終於在他眼裡漸漸顯露。
望著承乾帝明黃清瘦的背影,裴懷恩因為想到過會就要發生的變故,面上頗玩味。
“皇上不老,皇上依舊身強體健。”裴懷恩笑著說:“晉王殿下忠孝,皇上所想,今日定能辦成。”
第025章 救駕
承乾帝要立儲, 風聲漏出去,朝中所有人都百感交集,唯有裴懷恩喜怒不顯。
早些年前, 當承乾帝還年輕, 還鎮得住底下這些牛鬼蛇神時, 承乾帝很願意見到他們野蠻生長, 因為這會讓他有種掌控全局的樂趣。
可是如今不成瞭。
不知從何時起, 承乾帝的兒子們已然抽身長大, 逐漸長成噬人的虎、狡詐的狐、兇狠又可怖的豺。
時過境遷, 承乾帝忽然驚恐地發現,當他想和尋常老人一樣, 毫無顧忌地享受天倫之樂時,他的兒子們卻已如他當年那般,對自己的血親舉起屠刀。
鷸蚌相爭, 漁翁得利,兄弟相殘不是什麼美事, 承乾帝自己擔著罵名,就更不想禍及子孫。
是以承乾帝要立儲。
確定太子人選, 大赦天下,該賞的賞,該封的封, 盡快把餘下幾個孩子都送出京城,安太子的心,也讓其他人有活路。
承乾帝想的很好,冰戲很快開始, 裴懷恩依舊如從前那麼溫順地扶著他,引他走到禦座前面。
此時大雪已歇, 舞獅的鼓點響起來,裴懷恩舉目四望,但見一片和樂融融。
百官在冰天雪地裡飲著暖酒,談笑間,攏唇呵出團團白汽。
齊王正和工部的人談修路,談雪患之後的安置。
壽王與小公主在投壺,李熙跟李恕擠在一塊,面上還是那副怯懦乖巧的樣,任憑李恕如何說,隻會點頭稱是,著實是讓李恕真正過瞭把為人兄長的癮。
再看左手邊,淮王和李長樂的坐席是空的,兩個人都沒有來。
李長樂自不必說,聽聞是染瞭風寒,早早便告假,又因為身份尊貴,使得京中好些貴人傢裡的女眷都去探望她。
至於淮王,則是因為王妃小産,故而才沒來。
淮王是承乾帝登基前出生的孩子,在承乾帝這裡不受寵,平日賞賜也少,但勝在為人很溫善,很知足常樂,早些年曾順從聖意,娶瞭現任禮部尚書傢裡的庶長女為妻,並與之育有一子二女,至今沒有納妾。
淮王與淮王妃伉儷情深,志不在權力爭鬥。眼下恰逢王妃小産,淮王為哄王妃開心,不來赴宴,倒也在情理之中。
到處都很和睦,裝著立儲詔書的盒子就擺在承乾帝面前的桌子上,可……這會甚至沒人看它。
以往的明爭暗鬥都仿佛不存在。此時此刻,裴懷恩眼裡冰寒,冷冷地看著這些朝廷大員在這互相恭維,態度和氣,一個比一個沉得住氣。
但事實果真如此麼?
裴懷恩瞇起眼,目光略略掃過齊王負在身後,緊攥成拳的雙手。
齊王身旁,一向精通投壺的壽王心不在焉,投瞭幾次都沒有投中。
躲在李恕身後的李熙眉眼低垂,但到底還是年紀輕,抵不住即將大仇得報的誘惑,偶爾也會擡起頭來,迅速偷看一眼他的臉色,再惶惶看向宮門,仿佛正在等待著什麼。
還有那些看似言笑晏晏、穿禽繡獸的官員,他們彼此推杯換盞,卻涇渭分明,在冰場中自覺劃出一個個小圈,不肯越雷池一步。
就像一張繃緊瞭的弓,箭搭在弦上,隻要還沒射出去,大夥便都可以心照不宣,共同默契地維持住這種劍拔弩張的平靜。
裴懷恩身後,承乾帝也在看。
半晌,冰面上的舞獅就快結束瞭,鼓聲漸消,承乾帝懷抱手爐,笑著定下過會冰球比賽的彩頭,又側身朝裴懷恩招瞭招手,皺眉問:“時辰不早瞭,怎麼不見征兒到場。”
裴懷恩心下瞭然,側眸看瞭眼裝詔書的錦盒,笑眼彎彎地說:“回皇上,晉王殿下現在每天都泡在神機營,不喜歡應酬,是以奴婢估摸著,大約要等您過會下令把酒壇子拍開瞭,他才會循著味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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