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255)
作者:池崖
和十七相比,裴懷恩的情況就更嚴重。
裴懷恩的左肩膀和右腿都中瞭箭,箭尖上帶毒,現在雖然退瞭燒,卻昏昏沉沉,每天至少有十個時辰都在昏迷。
十七不敢帶傷成這樣的裴懷恩回京,甚至不敢帶他出山洞,他們連日來風餐露宿,隻能窩囊地躲在這裡等。
幸好裴懷恩這個人比較耐折騰,中瞭毒也沒死,居然僅靠山間的那點破爛草藥挺下來,身上骨頭也沒斷。
入夜後不久,裴懷恩強撐著吃瞭些東西,轉眼又陷入昏迷。十七照常為他擦身,發現他全身都在抖。
想是體內餘毒未清的緣故,裴懷恩這幾日就算是醒瞭,也有一半時間神志不清,更別提在夢裡。而比起他身上中的這些毒,受到的傷反而不要緊。
這毒要靠裴懷恩自己熬,熬過來就好瞭,十七知道,所以他沒辦法,隻能陪著裴懷恩一起熬,更盡心盡力的伺候裴懷恩,把裴懷恩半拖半抱地挪到篝火旁邊,希望能讓對方感覺暖和點。
但兩個時辰過去,裴懷恩的手腳還是那樣冷,比死人還冷。
沒瞭京中好吃好穿的溫養,裴懷恩嘴唇幹裂,臉色慘白如紙,沉沉地陷在瞭噩夢裡,在夢中回到好多年前,連臉上的豔色也減三分。
那時,裴懷恩還在百獸園馴獸,負責養一隻皮毛漂亮的白老虎。
那小老虎在他身邊一天一天的長大,對他很親近,每回見他受欺負,都會四爪朝天地翻肚皮哄他高興。
然而忽然有一天,有幾個紈絝王孫在酒宴上突發奇想,給他下瞭藥,又放這隻白老虎出來。
他們都是些坐擁金山銀山,嘗盡瞭世間極樂的貴人,一時尋不到樂子,就想看他被畜生欺辱的醜態。
那感覺很難堪,裴懷恩記得清楚。他在夢中赤.身.裸.體,眼睜睜看著白老虎朝他爬過來,卻怎麼也不能動。
柔軟皮毛覆在身上,裴懷恩發瞭瘋似的大喊,卻隻能從嗓子眼裡發出一些支支吾吾的哭聲。
幸好那白老虎通人性,又極度依賴他,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說不出話瞭,卻能隱隱知道他在難受,便將他小心翼翼地護在身下,並沒真對他怎麼樣。
那老虎也被提前喂瞭東西,但認得人,見他奮力掙紮,就很慌張地偏過頭去拱他。
那老虎的舌頭上有倒刺,不敢隨便舔他,急得直吼。圍在他四面的人想走上前查看,都被那老虎吼回去,直到他身上的藥效過瞭。
雖然是被他養大的,但在那一刻,那頭白老虎是真把他當成自己的崽子在護。
再後來,那些人沒能如願見著他的熱鬧,臉色似乎都不太好。
他們把不聽話的白老虎重新關回籠子裡,又把他吊起來,另外尋瞭其他法子磋磨他,在他身上滴滾燙的蠟油,用針紮他,將他擺弄成各種放.浪的姿勢。
他疼的整個身子像蝦米一樣彎,心裡恨得要死,將泛白的嘴唇咬出血來,暗暗在心中起誓,有朝一日,若叫他得瞭勢,就算死後不得超生,他也要把這些討厭的髒東西剝皮拆骨,讓他們在極度的痛苦中流盡最後一滴血。
可轉瞬間天地倒轉,他忽然又錦衣華服地坐在瞭上首,手中權勢滔天。
懷裡抱著的白凈少年也像那隻白老虎一樣,喜歡歪著腦袋拱他,或是貼過來和他親昵地碰碰鼻尖。
他看不清那少年的臉,隻模糊看到那少年生著雙過分明亮的眼睛。那雙眼真是好漂亮,以至於每當那少年慈悲地垂著眼,自上而下看他時,都讓他錯覺自己是見著瞭刻在壁畫上的小菩薩。
“……廠公,我隻有你瞭。”他聽見那少年對他說,“我隻信你,旁人我都不信的。”
他感到胸口悶,想伸手再摸摸那少年的頭,告訴那少年自己其實不想放下,但願意為瞭那少年試著放下,卻見懷中忽然變得空空,好像從一開始就什麼都沒抱到過。
身後高座化為廢墟,頃刻大雨澆下,沖掉瞭他目之所及的一切顏色,隻剩一片血紅。
於是他睜大眼,渾身僵硬地看著一隻箭朝他心□□過來,仿佛腳底生根。
他知道那是誰派過來的人,他懷裡甚至還珍而重之地收著那個人送給他的小金牌。
諷刺的是,危急時刻,居然還真就是那金牌救瞭他的命,替他擋住致命一箭,被箭尖刺的變形。
他惱羞成怒,用力把箭拔出來,又從懷裡摸出那塊小金牌,渾身冰冷地低頭看,卻見原本寫在牌子上那個醜醜的“免”字,已被雨水沖掉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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