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219)
作者:池崖
李熙無言應答,但對承乾帝話裡的提醒聽得明白,也知道承乾帝考慮得對。
與在京中盤踞數年的其他皇子們相比,李熙想,他回京不過才一年,根基也未穩,恐怕很難壓住那些有功勞傍身的老臣,需得費些時日和手段,更別提還有裴懷恩這樣的麻煩在他身邊虎視眈眈。
隻是因為其他幾個皇子都不可能在短短幾個月內再重新熬出頭,名正言順地從承乾帝手裡接過立儲詔書,方才便宜瞭他。
李熙想到這裡,便垂眼說:“父皇放心。”
承乾帝嗯瞭聲,想再擡手摸摸李熙的頭,但最終沒有動。
“熙兒,事到如今,朕真後悔啊。”承乾帝說,“朕該聽禮部的話,早早就立太子,朕該……朕該早早就立瞭你,把你養在京中啊。”
李熙心中毫無波瀾,隻是冷靜地勸道:“父皇,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早早定下位置就能避免爭鬥,世間便不會有那麼多死於非命的君王。”
承乾帝眼中有瞭些光亮,欣慰地打量著李熙,半晌說:“熙兒,你可真是會安慰人,聽你這樣一說,朕覺得心裡好受多瞭。”
李熙偏頭笑瞭笑,不置可否。
這種裝出來的父慈子孝沒什麼意思,李熙想告辭瞭。
但承乾帝卻不許他走。承乾帝強撐著坐起來,拉住他的手說:“熙兒,你大約不知道,朕當年與你的母妃也算情意深重,若非有小人陷害,朕又怎麼舍得把你送去那苦寒之地?朕會把你養在宮裡,立你做儲君——朕早便與你母妃提起過此事,宮中人人都知道。”
李熙聽見承乾帝提淑妃,表情略有松動,重又轉身跪下來,替承乾帝掩瞭掩被子。
李熙忍不住有點好奇地問:“父皇,我母妃她……年輕時是個怎樣的女子?”
承乾帝聽罷落寞地看瞭眼李熙的臉,目光越過李熙,看向李熙身後很遠很遠的地方。
“你母妃是天底下最明媚的女子,像翺翔在天空的鷹,肆意奔馳在草原上的駿馬,永遠煥發生機。”承乾帝不無懷念地說,“可她真是太不守規矩瞭,她與這深宮格格不入,與其他妃子也相處不好,常常受人陷害,若非有朕護著,恐怕入宮不到半年就沒瞭。所以、所以朕才會在升她妃位的時候,特意為她選瞭這個‘淑’字,指望她能從此收斂,恬靜柔淑些。”
李熙聽得在心裡冷笑。
淑,寧,順,惠。這宮中妃子們的封號,有哪個不是由承乾帝親自挑選,寄托瞭承乾帝對她們最深切的期望。
正出神,卻聽承乾帝緊接著又說:“熙兒,不論你信不信,朕其實從沒忘記過有你這麼個兒子。當年欽天監說你是災禍,建議朕將你盡早處理掉,朕卻執意留你生路,隻將你送去瞭邊關,也沒有拿掉你母妃為你取的名,依舊喚你是‘熙’。”
字字懇切,聽來倒真像個力排衆議的慈父,仿佛當年那個縱容寧貴妃設計陷害淑妃的惡人不是他一樣。
李熙跪在承乾帝身側安靜地聽,心裡明白承乾帝這是想在臨離開前與他盡釋前嫌,敘些骨肉親情。
可知道歸知道,因為不清楚欽天監那事少不瞭承乾帝的縱容,乍一聽承乾帝說這些,李熙還是難免有些感慨。
李熙說:“父皇,兒臣明白的。”
承乾帝看著他,抓他手的力氣更大,沉聲說:“不,熙兒,你不明白。”
“朕知道你心裡怪朕借老二的手殺瞭邵毅軒,你這樣聰慧,朕知道你一定也想通瞭這件事,但朕沒辦法。”承乾帝目光灼灼地盯住李熙,語氣強硬地說,“熙兒,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那邵毅軒雄據東北,擁兵自重,令朕不得不防。”
李熙一聽承乾帝說這個,眼裡剛泛起來的那點暖意,轉瞬就沒瞭。
李熙把自己的手從承乾帝手中抽出來,重新端正跪好,執拗地說:“父皇,既然您今日非得把這層窗戶紙捅破,那兒臣也要告訴您,確實早想通瞭,可放不下,因為舅舅從未生出反心來,也不是擁兵自重。”
承乾帝重重地咳嗽起來,似乎是有些恨鐵不成鋼。
“熙兒,朕如今這麼不放心你,就是因為你比老二心更軟。”承乾帝一掌拍在床側,睜大眼道,“那邵毅軒本身有沒有反心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讓旁人如何去看。這麼多年瞭,若他掛的一直是長澹白龍旗,朕未必不能容他,可他卻偏偏掛出瞭邵字旗,練出瞭邵傢軍……你讓朕如何能容他?”
李熙還想反駁,卻反駁不出,隻得憤恨地再低下頭,不肯與承乾帝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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