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20)

作者:池崖


寧貴妃此時正小睡,裴懷恩入得殿來,屏退侍女,從青瓷瓶兒裡隨手抽出一支孔雀翎,擡手挑開帳子。

側臥在貴妃榻上的妃子容貌姣好,身材豐潤,雖然已經年近四十,卻因為保養得當,臉蛋依然美豔。

裴懷恩低頭看瞭她半晌,輕聲喊:“娘娘。”

寧貴妃便睜眼,媚眼如絲。

見著裴懷恩來瞭,寧貴妃就從榻上半坐起來,輕拍身側示意,出聲說:“心肝,你怎麼才來。”

裴懷恩沒坐下,隻對她彎腰擡手。

金眼孔雀翎羽掃在繡著素白團花的心口,寧貴妃仰起頸,順勢伸手攥住裴懷恩的衣領,徐徐撫摸他肩頭繡著那蟒。

寧貴妃輕輕說:“心肝,皇上的病如何瞭?”

裴懷恩揚眉笑起來,隔著一層薄薄的緞料,翎羽順勢往下掃。

這是皇帝的女人,如今卻在對他,對一個殘缺之人投懷送抱。

這是多麼令人痛快的一件事,雖然他對這女人本身並沒什麼興趣。

寧貴妃的嬌聲詢問就回蕩在耳邊,少頃,裴懷恩陪她鬧夠瞭,便輕飄飄地丟掉自己手裡那雀翎,一把推開人說:“無妨,皇上今次隻是著瞭涼,應該無礙。”

寧貴妃驟然被推開,面上像是不甘心,還想上前去捉裴懷恩的手,但裴懷恩已轉身往她那小爐子裡添香去瞭——那是裴懷恩特意費心為她調出來的香,她很喜歡,以致每回都忍不住央裴懷恩給她多帶些。

裴懷恩身後,寧貴妃稍稍側首,見裴懷恩一心擺弄香爐,並不理她,便百無聊賴地往後靠回貴妃榻裡,啓唇嘆出長長一聲氣,連抱怨聲都是嫵媚的。

“唉。”寧貴妃拐著彎的問,“……既然無需侍疾,怎麼來遲瞭。”

三十幾歲的女人或許不再鮮嫩,卻是最嬌豔,最有風情的。裴懷恩聞言轉身,為寧貴妃撩開她鬢邊的碎發。

“去見瞭六殿下,所以來遲瞭。”裴懷恩輕描淡寫地答她。

話落,寧貴妃卻倏地起身。

寧貴妃冷聲問:“他答應瞭?”

裴懷恩笑著說:“他已無處可去。”

寧貴妃得瞭肯定答複,身子立時再軟下去,擡頭朝裴懷恩露出個滿是勾引意味的笑來。

寧貴妃誇裴懷恩帶給她的香好聞。全恩露殿的人都知道,寧貴妃與裴懷恩的關系匪淺,坊間甚至有人傳他們早已在一起。

須臾香點起來,裴懷恩撩袍坐在寧貴妃對面,聽寧貴妃對他說:“嘖嘖,嘴上騙晉王說,用的是恩露殿裡的流光緞,實際卻是晉王府中的八寶錦……心肝,你這回可把晉王坑慘瞭,好歹從前跟過他幾年,真不心疼嗎?”

裴懷恩禁不住笑,手指一下一下的扣著桌沿算時間,搖頭說:“娘娘說笑瞭,此事全因晉王殿下咎由自取,我隻不過是幫他在忙中出瞭點錯。”

適才和李熙說最後人選是假,不過就是個小小的測試,若李熙見著假的就不敢殺,那還有什麼意思?

“兩年前,淑妃與皇上隱有重拾舊好之意,是晉王畏懼淑妃遠在東北戍邊的母傢,更怕見到六殿下回京,方才故意遲去一天,又使計誣陷六殿下通敵,想把六殿下徹底弄死在那兒。”

說著話,裴懷恩饒有興致地支頜望向貴妃榻。

裴懷恩對寧貴妃這種過分豔麗的女人沒興趣,可不代表他不會利用。眼下既然寧貴妃想要他,他倒也不介意在每次來這兒時,動手多替寧貴妃點些南柯香,不著痕跡地送寧貴妃“南柯一夢”去——橫豎他們兩個如今不過是各取所需,各懷鬼胎罷瞭,至於流言什麼的,就隨便叫坊間那些人傳去吧。

“兩年後,也是晉王派瞭刺客,去殺六殿下……”斟酌間,眼見著寧貴妃白皙的面頰漸漸暈開層紅,裴懷恩眼裡嘲弄,卻柔聲說,“現如今,我將真兇隱晦告知六殿下,六殿下該謝我。”

耳旁引誘時遠時近,藥勁很快上來瞭,寧貴妃被迫陷在虛幻的假象中,像灘春水似的化瞭。

寧貴妃不知那香的作用,此刻隻管在她自己想象出來的快意裡咬緊嘴唇,哆嗦著顫聲說:“虧得……虧得晉王信你,什麼都不瞞著你,晉王這個頭腦簡單的莽夫,以為最大那個不爭氣,就能……就能輪到他瞭!還有那老皇帝,老而目盲,看不見我兒如此聰慧孝順,當年、當年偏要去寵淑妃和她肚裡那塊爛肉,還說什麼淑妃若誕皇子,便立為東宮!”

裴懷恩紋絲不動,坐在椅子裡漠然地瞧著寧貴妃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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