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送出的花(79)

作者:吃一口笨蛋


夏季植物被這雨打得蔫瞭。

她沒帶傘,心情略有低落,長呼一口氣,站在大門前面, 沒想邁步出去。

身側響起高跟鞋聲, 輕緩,走得不急, 伴隨著水珠落地聲。苗煙側過頭, 問:“你怎麼來瞭?”

“回傢時發現你沒在, 想著你應該是在醫院, ”章尋寧沒收傘,站著答她, “這麼大的雨,怕你一個人不好回來。”

她撐一把不小的黑傘, 足以容納兩個人。

“要回傢嗎?”章尋寧與她並排, 一同望醫院院子裡的雨幕。

又站瞭會兒, 怕暴雨天的寒氣對章尋寧身體不好,苗煙緩瞭口氣, 道:“……走吧。”

章尋寧撐著那柄略重的黑傘,將苗煙一同容納傘陰之下,朝停車位裡那輛黑色商務車一起走去。

待走近些,先讓苗煙上瞭車,自己則繞到另一邊收傘,司機忙下來搭瞭一把手。

不知章尋寧在這裡等瞭她有多久。

上車時,苗煙在想。

章尋寧和她一同坐在後座,車子發動後,章尋寧問她:“怎麼樣?”

想起那樣的結果,很難說得出口。

老人本就怕摔,如果骨折更是難以預料的後果。

她心裡沉悶著,不願說這樣的結果:“……消毒水的氣味好難聞,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章尋寧沒有猶疑,輕輕將苗煙的肩膀攬到自己懷中,緩慢地撫著她的後背。章尋寧也許會在越線時提醒你,在過火時推拒你,但她永遠會停在你的身後。

沉默寡言,卻會以自己的身體將你擁抱在懷裡。

章尋寧問:“情況不好?”

苗煙覺得自己頭沉沉的,悶在章尋寧肩膀,聲音也如在玻璃罐裡一樣模糊:“嗯。”

章尋寧很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將下巴搭在苗煙的頭頂,覺得摟著她,還是如摟著多年前的那個小孩一樣。

她常是一副疏離的面貌,嗓音也淡淡,卻藏著某種不易察覺的溫和:“沒事的。”

苗煙默默抱著她。

肖冰奶奶的事情,苗煙在之後也同章尋寧仔細解釋過。隻是一眨眼的功夫,世事就變得無常。

車外暴雨噼啪,章尋寧垂眼,看苗煙的頭頂。

世事無常……

念著這幾個字,章尋寧出神地在想些什麼。

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個會先來,如果世事無常,再也見不到苗煙,她會不會後悔自己現如今的決定?

這一念頭剛冒出,章尋寧心裡一緊,迅速壓在瞭心底,隻專註著撫苗煙後背。

不論是這個猜想裡的哪件事,都讓章尋寧一時不敢深想。

苗煙埋在章尋寧肩膀,感受那極淡的玉蘭花香,似乎就能沖散一些消毒水氣味所帶來的不適感。

*

苗煙那樣討厭消毒水的氣味,是因為母親的離世。

十五歲那年被母親帶到青山市,其實對苗煙來說很突兀。她理解不瞭母親的用意,也理解不瞭那種近似於“拋棄”的舉動,將她一個人丟在那裡,然後離開,算什麼事呢?

即便清楚那就是把她丟開,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苗煙都不想面對這個事實。

心裡也為著母親離開時的那句“隻要你待在這裡,那麼媽媽一定會找到來見你的路的”而等待。

小姨不是也說瞭,直到母親回來之前,她會一直照顧自己嗎?

那就說明母親還會回來,隻是暫時將她寄住在這裡而已。

但與此同時,心底裡又有另一個聲音越來越清晰。

在從安時市來到青山市之前,苗母就已開始去試著相親瞭。一個人帶著孩子,尤其是在傢裡不怎麼寬裕的情況下,日子是過得很艱難的。

孩子是張隻吃不吐的嘴,單身母親隻賺一份錢,一個人的吃穿用度掰給兩個人,隻能說是兩個字:勉強。

苗母本沒有相親的意圖,說到底,苗煙的父母是非常相愛的,父親失蹤那麼多年,母親一直在努力尋找,隻是毫無消息,石沉大海。

日子久瞭,再多的不甘心也會被磨平成一句接受結果。

但相親也並非那麼容易。

苗煙就算長到二十五歲,也不會忘記那年每次去相親,來的男人都會上下打量她,在苗母看不見的地方露出對她不耐的神色。

一個小孩,根本就是拖油瓶。

所以苗煙有時候會在想,是不是因為帶著自己太難二婚,母親才逼不得已做出這樣的舉動?

就算這種心聲越來越強烈,但苗煙還是懷著信任,走過夏季的暴雨,邁過秋日的落葉,再到冬天的第一場雪,等母親的到來。她始終為母親找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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