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灵(96)
作者:江州夜已凉
吃完這餐飯,江靈殊想早些回去的心又多瞭幾分,並決定回去後將此事添油加醋地與靈衍大說一通,好叫對方不要太遺憾自己此次未能同行。
飯畢,晨星在燈下翻瞭翻屋中書卷,終覺無味,打瞭個哈欠對江靈殊道:“為師這便睡瞭,你若願意,出去逛逛也可,隻別走得太遠迷瞭路,早些休息。”說著解瞭紗幔,仍舊向先前休憩時朝南的內室裡走去。
“是。”江靈殊輕聲應著,因還不想睡下,怕自己在屋子裡反打攪瞭晨星,於是走出門外,慢悠悠踱步向前。
現在仍是晝短夜長的時節,方才還是日暮,用完飯後便已是初月東升,月光盈盈如水,灑落於地,樹影搖搖,婆娑漫舞。四下裡已看不見什麼往來弟子,唯有映照出燈火的窗子還昭示著人的所在。周圍一片靜謐,偶聞風聲。
這樣的月夜,腹有詩書的文人墨客和心思細密的少女總有所感,江靈殊亦不例外。她望著月亮,心已乘著月牙兒遙遙飛去瞭天際。
回想上元節那夜,她們一同瞧著月亮,思緒萬千。隻可惜,今夜的月亮卻並不如那夜的圓滿。
少瞭一個人,自然圓滿不得。
世人皆望著同一輪明月,彼此間卻相隔山海,縱有千般情思,也隻能心中遙寄,望月悲嘆。然明月望著世人,卻能盡收眼底,若我能如望舒般禦月而行,衍兒是不是就能瞧見我瞭?
江靈殊胡亂想著這些有的沒的,自己亦知絕無可能,不過聊以慰藉而已。最後也隻能自嘲一笑,緩緩蹲下身去,抱膝埋頭。
直至雙腿酸軟,她才踉蹌起身,甩瞭甩胳膊,無意間擡頭一望,便再也移不開視線。
——方才夜空上還隻三兩顆明星,此刻大片天幕卻似被仙人潑瞭一盞銀河水般,密密綴滿瞭繁星,光輝燦爛,耀如珠玉。
江靈殊從未見過這樣堪稱華美的璀璨星空,也不知今日是否是什麼特殊的日子,抑或是淩霄派的位置得天獨厚所致。她亦無暇細想,隻屏住呼吸瞧著,生怕一時喘氣重瞭些,那些星辰便要受驚從天上落下來。
這麼美麗的星幕,卻隻有她一人在這裡獨看,驚喜之餘,一寸寸的孤獨與寂寥如蔓草盤攀援而上,將她完全擁住。緊隨其後的,是一波又一波的思念與牽掛。
要是衍兒能看見,一定也會十分歡喜……隻恨我無生花妙手,不能將此景畫與她看。江靈殊望著、想著,雙眸酸澀,卻不舍收回目光,隻是繼續看下去,看下去。
風霞殿中,靈衍依舊未醒,一日間服藥與喂下米湯,都是阿夏與明朔合力而為,她自己則混混沌沌,並不知曉。饒是明朔切脈多次後都覺無甚大礙,見她如此也不免有些心急,便與阿夏輪番守在床邊,一刻也不敢少人。
靈衍身處夢中,好容易與紅衫女子一同等到瞭白衣女子駐足回首,焦心靜待下文,卻隻聽白衣女子輕飄飄說瞭句:“從此,你我便陌路天涯,宛如不識吧。”
她心中一驚,紅衫女亦然,沉默數秒道:“若我說不要呢?”
白衣女搖瞭搖頭,語氣輕緩,話卻比刀子還利:“你要與不要,都再與我無關瞭。”
下一秒,紅衫女不知從何處抽出兵刃,飛身上前襲去,直直向對方心口刺去。白衣女子卻也反應迅速,用劍輕巧擋下。二人武功看起來不相上下,鬥得難舍難分,紅錦白綢交纏相繞,如飛雪和血淚一同在空中洋洋灑落。
靈衍分明能感覺到,二人彼此間皆有情意,隻是因誤會走到這相爭的一步。若能坐下好好相談,彼此道明苦衷,或許還能有轉圜的餘地。心中焦急,想叫她們停下,卻怎麼也發不出聲來,隻能眼睜睜看著兩人越打越遠,而她腳下便如灌瞭鉛一般,無論如何也追不上瞭。
阿夏正伏在床邊小憩,忽地被一陣咳嗽聲驚醒,擡首看時,果見靈衍正劇烈地喘著氣咳嗽,差點接不上氣來。頓瞭一頓,從喉中飛出一團血沫,人也隨之睜瞭眼,臉猶漲得通紅滾熱。
阿夏大為驚慌,忙去隔間喚瞭明朔過來。明朔皺眉看著被面上的血污,又細瞧瞭她的面色五官,長籲一口道:“熱火積壓成毒,吐出來倒也好。”
靈衍仍是昏昏沉沉,半睜著眼見明朔和阿夏都一臉焦慮望著自己,目光向一旁緩緩遊離而去,卻沒再瞧著旁人。但見室內燭火晃動,原來自己已睡瞭這麼久。
嗓子雖如火燎般幹澀疼痛,仍強撐瞭一口氣問道:“……師姐呢?”
明朔與阿夏皆是一愣,又趕緊答道:“她隨宮主前往淩霄派,不日便能回來,走時亦十分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