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死于兰若寺?(57)

作者:给大家讲一下事情的经过


她已到達婆娑海的深處。

很多人不知道,婆娑海自上自下都是無窮無盡,但是卻有著深淺之分。這樣的劃分似乎毫無意義,因為婆娑海自上而下每時每刻都在生長,但事實確實如此,那些瘋狂的、污穢的、挑戰人類禁忌的局域網,全部都在婆娑海的下方中的下方,層層疊疊,像渣滓一樣堆疊在一起。據說在幾十年前,意識不能轉化成數據、數據尚不能在意識層面具象化的時代,他們將那些幽暗禁忌的、不能被公開檢索到的網址所在統一稱其為“暗網”,而現在,他們全在婆娑海的深處,不需要任何手段,隻需要你放任自己在婆娑海內不斷地下墜。

一陣腥風撲面而來,蒲橋急忙扭轉身體,在空中避開一隻似魚非魚、通體漆黑的生物,那隻生物一口森白色的利齒,身側兩邊像魚鰭一樣的翅膀在空中劃出道道血痕一樣的痕跡,向著深處遊去。那是各種各樣數據病毒在婆娑海內的具象化,形態各異,像魚像狗,甚至有的幹脆就是人形,越往深處,怪物越多。每一年在婆娑海深處內被這些病毒吞噬殆盡的人不計其數,被吞噬後等待他們的隻有死亡這一個結局;但死亡比起一些人在婆娑海深處其他的結局已經算是足夠溫柔:有人誤入瞭陷阱局域網,意識被束縛在局域網中直到所有的數據都被榨取得一幹二凈;有人幹脆就被數據病毒同化變異,變成瞭怪物永遠遊蕩在這片血海中。

有時蒲橋自己懷疑,婆娑海究竟是不是源自人類自己的創造,人類對它的理解可能還不到萬分之一,就像她現在要去見的“他”一樣。

蒲橋仍在下落,就在此時,一根巨大的黑色鎖鏈自婆娑海內的下方盤旋向上,所有的怪物面對鎖鏈都紛紛避之不及。她扣住鎖鏈的邊緣,鎖鏈牽引著她落進下方一片黑暗當中,過瞭許久之後,蒲橋緩緩下落,腳底是堅實的巖壁。

她落在一口深井中。

蒲橋仰起頭,無限高曠的黑暗深處高懸著一盞黃色的巨燈,那截黑色的鎖鏈在牽引她到達後就像蛇一樣滑進巨燈下的黑暗中。

“諦聽,我來瞭。”蒲橋向著那盞巨燈喊道。

整個井底的巖壁開始震動,片片碎石自巖壁上脫落下墜,揚起塵埃,那盞黃燈搖晃著向她湊近,巨大的鎖鏈哐哐作響。黃燈垂下來看著蒲橋,燈中赫然出現細線一樣的瞳孔。

那根本就不是什麼燈,而是一隻眼睛!

眼睛的主人隱匿在黑暗中看不清真身,聲音自那隻眼睛的下方傳來,聲音與先前諦聽的聲音近似,卻遠比他的聲音要低沉粗獷,甚至還隱隱帶著三分邪氣:“蒲橋,有一年多不見瞭吧?也不想著多來看我一下,我很想你呢。”

被那隻眼睛盯住,蒲橋感覺非常不舒服,就像是自己的所有事都被看透一樣。她的語氣冰冷:“諦聽,客套話就免瞭,我已經跟你說過瞭,我來找你幫忙。”

這就是人工智能諦聽的程序內核。公共安全部所有序號城市的總局內,都有著人工智能諦聽,但那團毛球不過是這個巨大怪物一段小小的意識分支,真正的諦聽程序內核就隱匿在這婆娑海內深處的“禁井”當中。坊間的傳說,人工智能諦聽的歷史與婆娑海的歷史一樣古老,沒有人知道他是被誰建造,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全貌,甚至能夠直接與他對話的人都是屈指可數,絕大多數時間通往他內核的禁井入口都處於關閉狀態,沒有那道鐵鏈的牽引,所有企圖來到深井的人都隻會被婆娑海深處的血浪吞沒。

有時蒲橋懷疑,諦聽根本就不是人類創造的,如果人能夠産生意識,那麼婆娑海本身為何不能?他不是被人類安置在婆娑海的深淵,而是生來就長在婆娑海的深淵。人類隻是借用瞭他部分的能力,但不敢窺得他的全貌,於是自以為是的將他鎖在這暗無天日的井底。

為什麼她說人類隻是自以為是,因為她與諦聽直接聯系的“後門”程序,就是這一團黑色的怪物繞開瞭所有監管程序和機制,在她接任網技的第一天,放在瞭她的計算機信箱中,而這口原本是用來封鎖他的井,井門卻任他隨意開關。

“讓我猜猜,你是想要我抽取你關於所有探案蘭若以來的記憶數據,以此來幫你還原真相?這可能會有點疼,你能忍住麼?”那個聲音發出一聲“桀桀“的怪笑,蒲橋能感覺到周圍的巖壁在那聲怪笑中微微顫動。

這也是蒲橋懷疑諦聽本身就是婆娑海的意識的原因之一。隻要連通瞭婆娑海,所有的數據諦聽都能知曉:銀行卡賬單、考試成績、監控視頻、出行軌跡、局域網的訪問記錄……乃至人類的記憶。一年前,她第一次來到諦聽面前時,諦聽告訴她,記憶會消散隻是他們人類的偏狹,記憶不會消散,隻是會沉澱,沉進意識的深處,而那些沉澱下來的記憶數據,諦聽都能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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