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死于兰若寺?(4)

作者:给大家讲一下事情的经过


她從沒見過書。蒲橋聽說,很多年以前,文本內容的數據化和紙質化到底誰孰輕孰重的爭論,曾經難分高下,然而自意識數據技術誕生並且日益成熟以後,這種爭論最終塵埃落定,紙質書籍早已經變成瞭舊時代的古董,淪為高級知識分子用來炫耀的收藏品中的一種。蒲橋聽說,一本成色較新、裝訂工整的紙質書在古董市場根本是有價無市,而這個傢的主人有整整一面墻的書籍,光是淘買這些書籍所要花費的時間精力就已經難以令人想象,而其本身的價值更是無法估量。

可惜這些書籍的主人註定無法閱讀瞭。蒲橋回頭望向那個正斜靠在沙發上的中年男人,他一張圓臉,剃著短短的圓寸,戴著一副眼鏡,身上裹著一件絲質睡衣,如果不是他的五官還殘留著流淌下來的褐色血跡,你會以為他隻是躺在沙發上打瞭一個小盹。一位勘驗人員正小心地將他側身翻過來,摘掉他後頸處的無線婆娑海連接裝置,隨後打開他後腦處顱內計算器的放置閥門,一陣黑煙立刻從中飄出來,蒲橋立刻聞到一股糊味。她走近看瞭一眼,閥門內本應精密排佈的數據線已經因高溫扭曲在瞭一起,像一團烤焦的蚯蚓。勘驗人員用短棍一樣的機械鑷子伸進閥門的內部,摘出顱內計算機核心。如果不說,人人都會以為那是一顆剛出爐的煤球:球體本應是潔白色的外殼已經是一片焦黑,周身都是崩裂的細小紋縫,甚至就在勘驗人員取出來的時候,一些裂縫還在嗞啦嗞啦冒著火星。

一名戴著公共安全管理局徽章的中年男人從房間深處的餐廳走過來,靴子在毛毯上留下一串泥濘的腳印。他走到蒲橋的身前,向著她身邊的白川伸出一隻手:“你好,這位就是蒲科長吧?我是第六區分局 23 號片區執勤署副署長,這裡現場我負責,我姓聶,您叫我老聶就行。”

白川卻並沒有伸出手:“不好意思您認錯人瞭。”

那名自稱老聶的現場負責人手僵在半空中,有些詫異地看著白川,又向著白川身邊的蒲橋打量瞭一眼。

蒲橋微微皺瞭一下眉,說:“你好,我是總局網技科科長蒲橋。”她象征性地握瞭一下對方的手。

老聶神色非常尷尬,忙不疊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蒲科長還請不要見怪,是我認錯瞭,我還以為……”

蒲橋出聲打斷他:“沒關系聶署長,時間緊張,還請您說一下現場的情況。”

老聶被蒲橋打斷之後明顯一愣。“應該的,您稍等。”他向餐廳內的一名勘驗人員一招手,對方走過來遞給他一塊巴掌大小的全息顯示屏,老聶用手指在上面輸入一串解碼,幽藍色的全息影像立刻在他的手心中顯現,是一戶居所的立體圖。

“我先跟你們介紹一下死者的情況。他是普羅米修斯大學哲學系的高級教授兼系副主任,名叫黎沐,男,四十六歲,獨身。死亡時間在淩晨三點十一分,他住的這個高級公寓是三室兩廳,室內每一個能與外界連通的入口,大門、後窗、走廊、通往停機坪的電梯門,我們都已經勘驗過,基本排除瞭有外人入室的可能。”老聶撥弄瞭一下手指,全息影像從住戶整體的構造變成瞭客廳的縮放圖,那面巨大的書墻在屏幕上隻有火柴盒大小“我們剛剛也在死者的周邊也就是客廳進行瞭現場遺留信息勘驗,也基本確定瞭在死者身亡前,房間裡隻有他一個人的存在。”

蒲橋問:“死亡時間這麼精確?是死者自己報的警嗎?”

“那倒不是。”老聶搖瞭搖頭,“死者是第六區國立綜合醫院的白金會員,淩晨三點十分醫院那邊收到瞭死者身體指數極端異常的警報,馬上就派醫療小組過來瞭。實際上這也是我們覺得能排除外人入室的原因之一,國立醫院鉑金會員之上派遣醫療要求是全區之內五分鐘必達,隻是他們到的時候死者已經沒氣瞭。就憑這短短的幾分鐘,如果真是外人侵入,想要收拾幹凈一切痕跡,沒有任何可能。”講到這裡,老聶突然冷笑瞭一聲,“而且這可是第六區,室內的安保系統比我們執勤署的級別都要高,入侵?誰能有那本事?”

蒲橋心想這倒是事實。整個第六區所有的高級住宅,安保系統級別平均都在二級以上,利用系統直接鎖定每名住戶的生物信息,不是簡單的錄入指紋,而是包括瞭住戶的身形、體態等一切生物信息,隻要住戶樂意,室內可以連蚊子都飛不進來。

老聶繼續說:“也正是因為死者是白金會員,所以我們得以掌握瞭他生前的身體各項生理數值的變化,都是綜合醫院那邊提供的,這也是他們接到警報的原因,麻煩蒲科長您告訴我一下您的信息接收 ID 號,我發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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