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夫[种田](12)
作者:Seelight
陳慶擡手擦瞭一下自己下巴上的眼淚,隨後跪直身體,朝周遠行瞭一禮。
周遠的目光暗瞭暗,燒完最後的紙錢之後,他才離開瞭堂屋。
吉時一到,棺木被合上,陳慶手中捧著孟濤的牌位和祭品,走在人群的最前方。
今天也是個豔陽天,山上偶爾能聽見一兩聲的蟬鳴。
孟濤的墳地也是早就選好的,跟他爹離得不太遠,陳慶走出大門的時候,聽見瞭孫大娘的哭聲。
陳慶擡著手,穩穩地端著手上的東西,走到瞭墳地邊,聽著端工在一邊唱著跳著,不時地還會往他的身上灑一些五谷雜糧什麼的。
最後他看著擡棺的人,把孟濤的棺木放進瞭挖好的坑裡,然後再慢慢地填土,陳慶被他們安排燒香燒紙錢。
燒完之後,一個端工跟他說,要他趕在端工把棺材埋好之前,走跟來時不一樣的路,回到傢裡,在路上的時候,找一棵柏樹,摘些柏樹的枝丫放在身上。
陳慶有些愣住,在端工催促之後,他才站起身,走瞭一條跟來時完全不一樣還遠瞭很長一段距離的路,在路上也看到瞭柏樹枝,摘瞭下來,別在腰上。
孟傢的院子裡,這時村裡很多人都來瞭,也都不是空手來的,有些給一兩文錢,有些給幾個雞蛋,總之也都不是白吃這一頓飯。
周遠也在人群裡,隻是他跟村裡的人都還不熟,也沒人往他跟前湊,他坐在一邊,還算是清凈。
隻是他在戰場上鍛煉出瞭極佳的耳力,一邊兩個婦人說的話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陳慶還真戴孝瞭啊?”
“是的,這不是還捧著牌位上山瞭,他以後真不打算再嫁瞭?”
“也是可憐,他連孟濤面都沒見過吧?”
“那就是想跟他孫翠一樣吧,一輩子都不嫁瞭。”
“真是可憐。”
“萬一以後後悔瞭呢?”
“給亡戴瞭孝,日後再有誰看上他,也要想想他身上的晦氣,我看是難嫁出去瞭。”
“再說瞭,你看他那小個子,一看也不是好生養的,誰會放著清白的哥兒姐兒不娶,娶個給人披麻戴孝身上有晦氣的寡夫郎啊?”
周遠面無表情地聽著她們的議論,沒註意到自己腳下已經被碾出瞭好大一個坑。
可憐的陳慶氣喘籲籲地回來,孫大娘在看到他的時候,從他腰上把那柏樹枝丫取下來,一下又一下地輕輕落在他的身上,陳慶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還是站在原地任她動作。
聽到山上響起的鞭炮聲,孫大娘的手在陳慶的身上拍瞭拍:“招呼大傢坐下吃東西吧。”
吃席自然誰不悠著,都是土地裡刨食的人,誰傢也不舍得這麼大塊地吃肉,一個個幾乎是搶著上桌。
陳慶坐在桌邊沒動筷子,從今天開始,他就要給孟濤守孝,三月不沾葷腥,半年不著彩衣,一年不出遠門。
等到送走村裡人,他們才要開始結賬。
棺材買得匆忙也不是太貴重,三兩銀子的一口薄棺,給四個端工一人一百二十文的喜錢,做席面的工錢三百文,賣肉買菜做席花瞭二兩銀子。
這一場白事,加上雜七雜八的花銷,竟然也用去瞭快八兩銀子。
孟濤的撫恤金也就十兩銀子。
但陳慶能感覺到,娘親整個人都松快瞭下來,像是完成瞭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陳慶的心裡突然很慌。
第6章
那種剛剛知道孟濤戰死時候的恐慌又漫上心頭,入夜之後陳慶沒換衣裳,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明明隻是少瞭幾件孟濤的衣裳,陳慶卻覺得屋子裡全空瞭。
他沒點油燈,躡手躡腳地走到孫大娘的房間門口,耳朵剛湊近門板,門就從裡面打開。
孫大娘被他嚇瞭一跳,差點沒打到他身上:“阿慶幹什麼呢?”
陳慶支支吾吾,孫大娘立刻反應瞭過來:“怕我做傻事?”
陳慶點頭,小爹當時就是給他吃瞭一頓好飯,然後就毅然決然地跳瞭河。
他怕孫大娘給孟濤辦完喪事,覺得沒有指望瞭,就會做傻事。
孫大娘摸瞭摸陳慶的頭發:“別怕。”
陳慶重重地點瞭點頭,帶著孫大娘對他的承諾,這一覺他睡得很好。
這件事結束之後,陳慶總算是把心放進瞭肚子裡,這些天幹活都多瞭些幹勁,趁著周遠還沒開始修房子,村裡有青壯年的人傢,都緊趕慢趕地把農活先幹完瞭。
這些日子,周遠都陸續地從鎮上拉上瞭很多修房子的材料回來,村裡這些天的談資多半都是在周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