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臉埋在掌心裡，聲音變得低沉暗啞：“我又一次用沖動的決定害瞭別人，我後來沒再見過他們瞭，但是那幾個兄弟估計逃不瞭被試藥的命運瞭，我希望他們能好好活著，這樣才有機會恨我或者來找我報仇，但這應該不可能瞭。”

阿韌沒有安慰他，同樣都是男人，他知道像羅擎天這種成熟的男人，心病得靠自己走出來才行。他稍微岔開瞭一點話題：“那你被帶到哪裡瞭？”

羅擎天擡起臉來，他的眼睛被搓得紅紅的，像沒睡好一樣：“我被帶到瞭部隊裡，當時已經快成年瞭，負責帶我的隊長後來告訴我在警察局的時候老局長看中瞭我，覺得把我再送回福利院裡有些可惜，就托關系把我送進瞭部隊作為戰士培養。”

阿韌疑惑地看著他：“這麼說，那些警察其實知道福利院私底下在做什麼事？”

羅擎天嘆瞭口氣：“他們負責治安，經常有孩子離奇死亡本來就容易引起這些人註意，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隻是黑色交易鏈牽扯的利益太大瞭，不是區區他們就能撬動的，有民警嘗試過遏制，但是最後下場很慘，後來大部分人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瞭。”

他扭過頭，對阿韌露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連國傢都沒有辦法連根拔起的事，他們又能怎麼辦？”

阿韌不想看這樣的羅擎天，他扭過頭去：“不管什麼時代，最苦的都是底層的人民，沒有保障的人群一直都是金字塔頂那群人滿足自我的工具。”

他想起瞭自己的國傢，天上地下，明明處在同一個計量單位的空間裡，卻展現出瞭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貧的越來越貧，富的越來越富。阿韌眼神複雜地說：“現在貧富差距太大瞭，或許這就是科技發展太快的代價，獲利的隻是一部分人，剩下的人過得比100年前反而更辛苦。就像磁懸浮大樓腳下那些陰暗、狹窄、骯髒、臭氣熏天的巷子，我看到裡面總是躺著很多無傢可歸的流浪者，明明城市已經這麼繁華瞭，為什麼還會有流浪漢呢？”

羅擎天坐直身子摸瞭摸他的頭發，這一次他沒有把阿韌的頭發弄亂，反而欣慰地笑瞭起來，隻是這笑裡面還摻雜著一絲酸澀：“看來金枝真的把你教得很不錯，她在用心對待手底下的狗，跟小熊那邊看起來完全不一樣啊。”

阿韌自豪地挺起鼻尖：“不是看起來，是確實不一樣，大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飼主！”

羅擎天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我隻是開個玩笑，哪有人真的把自己比作狗的，你還真是被洗腦得很徹底。”

阿韌嚴肅地瞪著他：“不許這樣說大小姐，她是我的恒星，我對她的尊敬是發自內心的！”

羅擎天笑著擺瞭擺手，態度卻敷衍得像是在逗六七歲的小孩子：“好好，我不說瞭，尊重你的意思。”

機會難得，他順便安慰他道：“小子，你這幾天一直都很消沉，你一直這樣的話，那姑娘如果還活著一定不想看到，你希望她死瞭也要為你操心嗎？如果暫時找不到目標，不如就想想她說過的話吧，你可以仔細想想，她經常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阿韌低下頭，他倔強地咬住嘴唇：（我沒有失去目標！）

少年的視線再次移向手腕上系著的絲帶，他盯著絲帶喃喃：“大小姐經常說的話……”

女孩秀麗的面孔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裡，她伸出手，笑著對他說：“阿韌，不要放棄憐憫。”

可是現在大小姐已經不在瞭，阿韌仰起頭，落寞地看著繁星密佈的天空：（你經常看的童話故事裡總說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大小姐，你現在也在看著我嗎？放心吧，我不會繼續消沉下去的，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在擔心我。）

少年深深地低下頭，陰影的舌頭含住瞭他悲傷的目光，他攥緊自己的胸口：（大小姐，你是我的恒星，你永遠在我心裡，你會成為方韌這輩子的導航。不要放棄憐憫，拯救這個世界是嗎？我記住瞭！）

阿韌將絲帶緊緊地捂在胸口，仿佛這樣就可以讓死去的金枝聽到他胸膛裡心髒跳動的聲音，那也是他最堅定的決心。羅擎天以為他又消沉瞭，他看著少年，無奈地說道：“不要放棄憐憫，我說過瞭吧，這代表你的大小姐承認瞭你以及你的能力，還有其他方面，比如性格。我覺得她考慮的應該更深遠一些，等這場災難過去以後，如果大部分人都放棄瞭憐憫，也就是放棄瞭人性中的善良這部分，那文明就很難再樹立起來瞭，所有人都在追求的那個美好和平的社會會一去不複返，到時候我們會迎來真正的災難。金枝這是在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