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校草装温柔钓我(34)

作者:迟宵也


——直到他準备下床,却发现自己没有了腿。

一个货车司机,没有了腿。

开不了车,成了废物。

纪华勇彻彻底底地崩溃了,尤其是公司的赔偿如同打发叫花子的施舍、被他避让开的小轿车消失无蹤时。

为了避免年幼的妹妹和辛苦的妈妈被迁怒,纪灼顶着父亲的无端叱骂和殴打伺候他,反反複複承担着他最坏的情绪。

十六岁的纪灼强忍着才没有崩溃。

哪怕纪华勇出院之后,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再也没有半分从前的憨厚老实、忠诚可靠的品质,反而开始酗烟酗酒、赌博。

纪灼都知道他的不容易,一边兼职打零工,一边反反複複地劝说着父亲不要这个样子,哪怕身上被打得全是伤也没有还过手。

他以为这就是一个家庭崩溃的极限了。

直到,家里的另外一个顶梁柱,一直赚钱养着家里四口人的宋嘉莉,在店里上班时昏倒,被好心的邻居送到医院检查。

常年厨房劳作,多年情绪积压。

肺腺癌,癌症。

纪灼觉得这可能是老天爷跟他开的玩笑。

家里只剩下一个人,一个能担起责任的他。

甚至还没过十八岁的生日。

看到年幼的妹妹和躺在病床上、仍坚持着自己可以工作的母亲,纪灼没有任何办法。

他只想知道,有哪里可以卖肾。

或者不卖肾,卖别的器官都可以。

不幸之中的万幸,事情还没有发展到这一步。

亲戚、朋友——最慷慨,但是不知名的社会人士捐了钱,暂时稳住了宋嘉莉的病情不说,甚至还足够纪灼和纪暖这两个未成年继续上学。

纪灼于是接受了眼前的现实,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生活。

但他现在真的受不了,在宋嘉莉已经生了这样严重的病时,还要偷拿她治病的钱去赌博的纪华勇了。

所有之前纪华勇落在他身上的巴掌、拳头,他从来没有躲过,但只有这一次,年少的他第一次发了火。

他只当纪华勇死了。

然后一个人扛起家,跌跌撞撞,很艰难地走到了如今。

……

这些记忆太累、太压抑,太窒息,明明是梦,却又跟现实并无二致。纪灼感觉自己的心头一阵锐痛,迷茫地睁开眼,却还没从梦魇的状态中恢複过来。

“嗡嗡、嗡嗡——”

电话铃声响起,纪灼猛地惊醒,心髒狂跳。还没来得及摸到手机,就忽然看到了一张在自己跟前无限放大的俊脸。

霍月寻似是刚从阳台过来,指尖还带着浅淡冰凉的潮意,落在纪灼额头,带起一阵颤栗。

“看你睡过去了,没敢喊你起来,”霍月寻的模样有些担忧,“怎麽看上去这麽累,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他这一觉竟然睡了快一个小时,现在已经快五点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将整个家里染得金黄明亮。四周的氛围静谧而温柔。

“…不用,”纪灼的手心全是汗,缓了几秒才稳下咚咚直跳的心髒,“就是做了个梦。”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纪灼担心可能是画室或是兼职那边的事情,沖霍月寻说了声抱歉,接了起来。

“喂,你好,请问……”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头一个粗声粗气的中年男音给打断了。那人的语气轻浮而粗俗:

“纪华勇的儿子,纪灼是吧?”

纪灼的声音消失。

他的心髒“咚”地跳了一下,听到那头继续道:“你爸最近牌运不好,输了不少,你準备什麽时候把他欠的钱还给……”

缓了两秒,纪灼的大脑重新开始工作。

他深呼吸了一会,强行镇定下来,一气呵成地挂断电话、拉黑名单。

过了好几秒,他突然对上了霍月寻担忧至极的目光,终于勉强从双目失神的状态中恢複过来。

“还好吗?”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一只手被霍月寻给握住,源源不断的热意顺着两人相触的地方传了过来,男人的模样担忧而无措,

“我帮你量一□□温好不好?”

“……”

其实纪灼以前也不是没接过这样的电话,心里早就没什麽波澜了。今天反应这麽大,恐怕是还是因为那个有些压抑的梦。

但他看着霍月寻有点紧张的目光,莫名感觉自己有被安慰到。

“好多了,就是刚刚没反应过来,”纪灼强调道,“不用担心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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