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为他来说亲事的。”矮一些的媒婆笑道，“公子，外头天寒，进去说话行不行？”

隋宁远还是没有动作，他的目光在媒婆之间来回看了看，在心里琢磨半天也没理顺她们话里的逻辑。

为了谁来的？阿广。

她们怎知道阿广是什麽样的人物，什麽样的岁数，什麽样的条件，怎麽就这样冒蒙上门来了？他们俩也不曾找过媒人，主动要求娶妻呀。

这算怎麽个事儿。

两个媒婆笑得都有些僵了，沈如蓉见隋宁远还没反应，忙道：“随我进来吧阿婆，咱们好好说说这是什麽事儿。”

她又扯了扯隋宁远的衣袖，他才恍然应当先听听看，于是跟着进了屋，吩咐小牵在外头玩。

两个媒婆走进屋里，先是四处打量一番，这动作隋宁远看在眼里，他知道这媒婆上门除了要说清楚两边的意愿外，其实也算是主人家的眼睛，专门来看看这户人家的条件的，毕竟谁也不想姑娘嫁得寒酸，儿子娶得麻烦。

“阿婆，你方才说是为了祁广来的，可是我们不曾找过媒人想要说亲啊。”隋宁远问。

“这祁广是走了大运了！”媒婆收回视线，夸张道：“是人家姑娘家看上他了，姑娘家觉着满意，才主动找了我们二人上门来说说。”

“哦。”隋宁远点了点头，这倒是合理一些。

想想也是，阿广那麽个人物，虽然跟他这日子过的是穷了些，但都是农家子，说出来谁也不比谁兜里富裕多少，谁又能嫌弃谁。

阿广身材高壮，长相俊朗，瞧着就是个健康矫健的汉子，更别提他干起活来那利索又认真的模样，为人话不多，心思纯正，认準了对谁都是一门心思的好，这样的品行，换了谁家也是良婿的标準。

“你们...打哪里来？”隋宁远眨下眼。

“我们俩，九各村来。”媒婆道。

隋宁远觉着自己真是快叫各方情绪给占满了，整个人拧巴起来，打翻个调料铺子都没他这麽多酸甜苦辣的想法纠结。

第一方面，他觉着自家这汉子优秀到吸引姑娘家放下矜持来主动说亲，真是骄傲。

第二方面，他在思考如果这姑娘人家条件真不错，是祁广的好归宿，他是不是该成全。

第三方面，他光是那麽一想，就又回到一开始的惆怅情绪里头，阿广有朝一日成了亲，离开这庄子，那他就要变成孤单一人在这的日子，实在痛苦。

第四方面，还没痛苦一会儿，他又想起那日汉子坐在松油蜡灯下头，真挚地跟他沉声保证，说他就是个笨汉子，永远陪他在这，不琢磨成亲，既然如此，阿广是不是又不会走。

第五方面，想着想着，问题又绕回来了，若是阿广真的就因为他不娶亲了，隋宁远肯定觉着内疚，内疚都是因为他才耽误阿广的终身大事，那样似乎也并不妥当。

这五个问题环环相扣，一个一个问题在隋宁远脑袋里生了翅膀似的绕啊绕，想明白一个，另一个又纠结起来，总也没有轻松。

沈如蓉和两个媒婆就这麽看着隋宁远眉头拧成死结，陷入自个儿的思考里头，半天都不说话，一时间尴尬起来。

不知多久，外头大黑背咯咯叫了一声，隋宁远才回过神，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和脸颊，因为过度思考，这两处地方已经又红又烫。

烦死了。

怎的这麽烦。

“对不住。”隋宁远努力扯出个笑，“你们先说说吧，姑娘家是什麽样的情况，看上我们阿广什麽了，又是怎麽个打算。”

“我们来说亲的人家，是九各村数一数二的富农，家里头有十亩良田，两头耕牛，两头肥猪，鸡鸭鹅十数，家里头盖起南北五间砖房，最近还新盖了一间。”

俗话说得好，媒婆的话只能信三分，不过媒婆说的这话哪怕只信三分，也确实能证明这户人家的条件不错，起码比周寿他们家好得多。

“九各村，最近盖新砖房？”隋宁远笑了笑，“不会是吴老二家说亲吧，怎的，是看我家阿广在他那干活卖力气，想留作女婿了？”

“哎哟，隋公子真是聪明，就是这麽个意思。”矮个媒婆两手一拍，“吴老二家的小闺女，吴秀秀，正是要嫁人的年纪，姑娘长得漂亮大方，肤白唇粉，胳膊跟莲藕似的圆润白净，眼光又高，多少人找我说她的亲都没成功，你们家祁广可真是好福气啊。”

“原来是这样啊。”沈如蓉问道，“所以，这是姑娘家自己的意思，还是父母双亲的意思？”

“是。”隋宁远擡眼，“姑娘自个儿是怎麽想的？”

“哎呦，又问到点子上了。”高个子媒婆扯过隋宁远的手，神秘兮兮左右看看，一副偷笑的模样，“我告诉公子，公子可千万别往外传，这回还真是人家姑娘自己的意思，说什麽就看上你们家祁广，非他不嫁，吴老二疼闺女，又看祁广不错，这才忙着让我们俩来说亲，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我看啊，只要你们点头，这事儿八成就是成了，妥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