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游之从不涂抹任何香水，他的衣服整洁干净，但全都和时尚不搭边，反倒和古董相像。它们通常来自他的长辈或者二手店铺——这种连落魄到极致的事，谢游之却认为理所应当。

“好了，快起来了，複生，你今天上午不是还要去拍戏吗？”谢游之拍拍怀里的複生。他今早已经赖了一会儿床了，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複生闻言，不高兴地从谢游之身上下来。他们俩一起去盥洗间洗簌，複生的清洁用具都放过来了，包括他最喜欢的镶嵌了宝石的牙刷。（谢游之不确定这个牙刷是否对口腔有益，但複生很喜欢）

“我不想去拍电影了。”站在镜子前，複生说。

“为什麽呢？”谢游之帮他挤好牙膏。

“我想再和你抱一会儿，”複生不高兴地含着牙刷，任由它在嘴里清洁来清洁去，“你暖洋洋的，抱起来很舒服。”

谢游之的怀抱总是暖呼呼的，複生总是想变成蛇，在他的怀里打滚，然后用尾巴尖缠住谢游之的手臂，再用脑袋蹭蹭谢游之的下巴。他想完完全全地霸占整个他的怀抱，还想被他很温柔地抚摸。

谢游之被複生逗笑了，“那好吧，”他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一直抱着我，直到我们都去忙自己的事。”

于是，複生就坐在了谢游之的大腿上刷牙。

“昨天还顺利吗？”

头顶传来谢游之的声音，他正拿着梳子帮複生梳理着那些乱翘的长发，将它们一一别到複生的耳后。

“没什麽特别的，”複生说，“不过很好玩。”

複生是真的觉得拍电影很好玩。不论是扮演别的人，还是脱光了在雪地里走，他都觉得很有趣。

每当由他演绎创造的片段完成，看到屏幕上的自己，不同于其他人的成就感，複生总会感到失落。他享受创造的过程，却不在意创造的成果。

“我看到了一些你的片段。”谢游之说，“斯莱丽小姐发给我的。”

複生转过脸问他，“你觉得怎麽样？”

谢游之对複生微笑，“远超预期的好。”

複生看见谢游之对他笑，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洗簌完毕以后，该换衣服了。谢游之倒是轻松，他的衣服都是成套搭配好的，只需要根据温度穿就好。也无需任何人帮忙，这些衣服已经陪伴了他不知道多少年，他自己能解决好。

麻烦的是複生。上次采购，複生选了很多新衣服。一些设计新潮的款式，需要按照步骤系好领结。複生没这个耐烦心，通常是随便乱系一个，或者火气上来了，直接把系带给扯断了。

“複生，过来。”谢游之看到了複生肩上歪歪扭扭蜈蚣似的绳结，向刚从衣帽间走出来的複生招招手。

複生走过来，还很委屈，“我系不好这个。”他像是告状一样地扯着肩上的系带给谢游之看。

“你不要急，孩子。”谢游之要他坐到轮椅里，这样複生就不用弯腰了。

谢游之说着，一点一点地解开跟死疙瘩似的结，一些被系得死死的地方都被他逐一松开。

“自己系是不方便，还容易系歪，”谢游之一边安慰複生，一边耐心地把複生肩头的系带抚平，抚去那些看上去旧巴巴的折痕，“你要是不会系，可以直接出来让我帮你。”

複生擡着眼，他看着谢游之捏着系带的两端，他按照顺序相叠、相缠，接着把一条穿进另外一条里，又把另外一条做成一个环形压在下面，他手里的动作是如此井然有序。

複生想到前几天谢游之缝补衣物也是这麽认真。

因为谢游之的衣服都是老古董了，难免会有损坏。偶尔西装的扣子掉了，衬衫的缝线崩裂了，他舍不得扔，总是自己耐心地缝补好。谢游之对这些旧物的执着，就仿佛他还要把这些旧衣服，连同庄园一起传下去似的。

‘循环利用资源是很重要的事。如果我们足够环保，那麽有更多的资源能分配给更需要的人。’

谢游之给複生缝补衬衫的金色袖扣时，是这麽说的。 后面因为複生喜欢金色的线，谢游之又用金线在袖口那儿给他绣了一圈波浪纹。

“好了。”谢游之笑着对複生说，一个由黑色绸缎编成的漂亮又结实的花结就这样落在了複生的肩头，像一朵含苞的大丽花。

複生望进谢游之漂亮的蓝眼睛里，他们离得近极了。那双落满了星星的蓝眼睛中，始终溢着包容与笑意。

“你真好看，複生。”

谢游之摸了摸複生的头顶，带着一种让複生感到迷惘的温柔，和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不带任何欲念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