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弗兰特并不认为哥哥的方法有用。

每一天，他的邻居们正在一旁洗衣服，海里浮着几只发胀的猪，一个邋遢的老酒鬼把烟吐进海里，在推开上面的死猪、灰色塑料袋和其它漂浮物，捞出奇形怪状的鱼。几个穿制服的学生总在这个时候，成群结队地从弗兰特身边走过，他们用余光看了弗兰特一眼，骄傲又张扬。

得益于星系普遍教育的推进，八到二十岁必须接受统一的基础教育，H星球也是如此，不过加了个限制：仅限alpha。

地下城所有人都知道弗兰特渴望接受教育，再通过教育离开这儿。人们嗤笑不已，‘就算是通过教育离开这儿，也应该是个alpha。’而一个地下城的beta就应该认命。垄断一片区域的垃圾回收已经是最高的成就了。

所有人都认为弗兰特除了祈祷不要遇到意外和灾难，不该奢求更多。可所有人，包括弗兰特的哥哥、他的邻居，每个活在地下城的人都这样憧憬过。尤其是当灿阳升到最高处，头顶五块陆地上的大厦玻璃幕墙纷纷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然而，十四岁那年的某一天，弗兰特的哥哥依旧花枝招展地从死海边回来。

他今天仍是一无所获，有了花重金隆的那对胸，依旧没有人把他当作omega。弗兰特对此习以为常，而哥哥却异常沉默，他饭菜端上来了，几块饼，一些豆子，和烂泥似的土豆红薯。这次，哥哥没有再拍着自己乳白色、宛如大理石的胸，问‘弗兰特，你看我漂不漂亮？’

他安静地端详弗兰特，在弗兰特不耐时，他说，‘我们交换身份吧。’

哥哥似乎发现他的方法已经无望。于是，他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决定和弗兰特互换身份。这样弗兰特就有了alpha的身份，弗兰特可以接受教育，通过教育走到天上的陆地，再带走他。

他们兄弟俩划开了左臂的血肉，取出彼此的身份芯片，进行了交换。

这次的身份交换，弗兰特浑然无事，而哥哥却因失血过多，昏迷了三天，几度发烧到危险温度。但所幸，他们最终都相安无事，弗兰特有了alpha的身份，顺利通过素质测试，进入到学习中心。他学得比任何人都卖力，靠着优异的成绩，他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就被选拔到天上的陆地。

第二年，他在天上陆地打工攒的钱比过去十五年都多，他立即把哥哥接到了天上的陆地，他们租了一间小屋，再也不需要在垃圾堆里茍且。在第四块陆地上，他们过上体面的生活，至此，他哥哥的理想终于实现。

这本来应该是兄弟俩相互扶持，过上美好生活的励志故事。

如果在弗兰特二十岁被选拔出来，获得星系军校的入校资格时，他的哥哥没有去举报他的性别造假的话。

理所应当的，弗兰特的入校资格被取消，因为不信用的行为，还上了禁读名单。他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他获得的成就，在他哥哥的一张举报信上瞬间化为乌有。

四处奔波周旋，企图挽回一线生机的努力耗费了弗兰特的怒火，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他心里只剩下一片荒芜。他充满不甘地，又困惑地询问他的哥哥，为什麽要这麽做？这个柔弱的alpha，却比弗兰特先流下眼泪。

‘我不希望你这麽顺利，这对我不公平。’哥哥说。

这个矫揉造作的alpha，又蠢又坏，他希望成为弗兰特的一切，所以毁了弗兰特的一切。他是天生的星球人，注定一生无法离开出生星球，注定不会属于宇宙。因此，他也不希望自己是星系人的弟弟离开这儿。

‘我不希望你去宇宙，因为我无法抵达，我不希望你获得巨大的成功，因为我无法获得。’哥哥说，他坐到弗兰特的身边，紧紧地握住弗兰特的手。他哭得梨花带雨，用充满爱的语气说出恶毒的话，‘我们回到地下城，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我们像以前那样生活好不好？’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弗兰特说，他和路西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手上拿着薯条与可乐。

后来，失意的弗兰特恰好在杂志上，看见了年轻的谢游之开通的，记录他四处游历的日志专栏。弗兰特按照专栏留下的地址，向谢游之投去了一封信。他本来只是想找个人写写他的苦闷，却没想到，谢游之直接来到H星球找到了他。

弗兰特和路西坐在弗兰特哥哥下班的必经之路上。弗兰特知道，上个月他的哥哥又换了工作，从成人酒吧的钢管舞演员，到保险公司的文员，他似乎準备换一种生活。

差不多半小时后，他的哥哥就会从距离公园1公里的马路上经过，这个距离足以确保他们不会相见，且能够让路西扫描他的身体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