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山高兴地朝主人吐着舌头，两朵棕色的豆豆眉都快要飞起来了。

坐在慕笙身旁的池渊真的看不惯伯恩山这副狗样子，干脆侧躺下，将脑袋靠在慕笙的膝盖上，闭起眼睛，等待着半个小时的观察时间过去。

“我们回家吧～今天给你吃牛肉好不好？”

小伯嗷嗷点头。

池渊往慕笙的方向更挪近了一些，随后就听见了他的轻笑。

池渊擡头，用坚定的表情告诉慕笙，它可不是用几块牛肉就能轻松收买的。

慕笙靠近了它的耳朵，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你还在赌气吗？”

池渊的耳朵抖了一下，站起身体，别开脸，不愿意看他，耳朵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转向慕笙。

“还是因为我向赵宜棠要了那张照片？”慕笙试着分析池渊生气的原因，“我只是觉得照片拍得很好看。”出于欣赏，才单独打印出来，放在了工作室里，没想到池渊对照片熟视无睹。

池渊摇了摇头，并不是这个原因，照片也很好看。

慕笙觉得这有些奇怪，池渊显然不想告诉他，已经生出的好奇心却推动着他想要知道真正的原因。他见池渊没有反应，继续问道：“还是因为她说了‘一家三口’？”

这话听起来有些刺耳。池渊一下子起身，从椅子上跳了下去，竖起瞳孔面无表情地看向慕笙，右前爪下意识地挠着地板。

有时候，它真的不喜欢慕笙不合时宜的直接。

慕笙没有避让，直直地回视池渊的眼睛。莫名的情绪在它的眼中酝酿。

与主人一同走到观察室门口的伯恩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安的气氛，绕过主人的脚来到她的身前，伏下身沖池渊吠了两声。

听到动静的护士走了过来。

“抱歉，我们没事。”慕笙对她们说道，并对他与池渊的沖突所造成的困扰表达了抱歉。

池渊却并没有因为他这麽说而放松警惕，慕笙的表情逐渐转为疑惑，他很难形容此时从池渊的脸上感受到对方心情时的感受，迟疑着开口，“你是在害怕？”

池渊为之一顿。

“你在害怕什麽？我会像你的父母一样离开你？”

那不是离开，而是抛弃。池渊在心里纠正了慕笙的用词，却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护士通知他们：“观察的时间已经到了。”

池渊猛地朝观察室的门沖去，慕笙根本来不及追上它，就见它头也不回地跑出医院，背影看起来就像是落荒而逃。

*

“这狗是在自己遛自己吗？哇，好强的自我管理能力。”

“好可爱的小狗，让我拍张照好不好？”

路人的感慨传进池渊的耳朵里，它有些不耐烦地用鼻子哼了声，继续咬着绳子往前走，故意选避开人群的地方走。

池渊一跑出医院就为自己的沖动感到后悔了，可沖动褪去后升起的自尊却让它故意假装没听见慕笙追来的脚步，钻进花坛里躲了起来。等到慕笙为了找它走远后，它才重新出来，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走了几步才发现这是回工作室的方向。它停下脚步，只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仿佛回到了变成狗的那天。

睁开眼，它的世界就变成了黑白色。

直到慕笙找到它，并希望能带它回去。

它要回去吗？它能回去吗？

可如果不回到慕笙的身边，它又能去哪里呢？

纷杂的思绪在脑海中纠结成一团，池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其实它知道为什麽池小枸会记得慕笙，因为这是池渊在遭遇车祸时脑子里最后的念头……强烈的意识残留在了原本的身体里，才会让池小枸对慕笙産生强烈的信任与熟悉。

就像残留在这具小狗身体里的，被抛弃时的悲伤。

虽然它不想承认，但这份悲伤的确影响到了它，让它变得比作为人类时更加敏感和胆怯。

想来也是令他感到发笑，池渊做不到的事情，池小枸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它的感情热烈而纯粹，能毫无顾忌地想笑就笑，想闹就闹，所以慕笙才会将更多的目光投在小狗的身上。

池渊惆怅地叹了口气，这是它的错，凭什麽要让慕笙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分担它的痛苦。

它用前爪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为什麽自己就不能更坦诚一些呢？

然后它决定要回工作室，为今天的失态认真地向慕笙道歉。

池渊回过神才发现它在不知不觉中逛到了一条人迹稀少的小路上。这里离医院应该有些距离，它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再往前走一点是一片工地，随后它的耳朵捕捉到一声呜咽般的狗叫。池渊皱了下眉，觉得有些不对劲。它继续往前，小心地拨开了陈旧的木板材料，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灵活地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