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情深不寿(75)

作者:白玦


西缄攸低头,怀中瘦削之人的碎发落在脸上,随着风一上一下,心内便有如一只猫爪挠个不停,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去做梦的地方!”

夜空之中响彻延陵无清冽无双的笑声,笑声伴着她低迷略带喑哑的愉悦,“生死亦相欢,大梦不觉醒!”

随之而来的,是西缄攸的朗声附和,“好!大梦不觉醒!!”

若得一场美梦,便是死在里头,也不要让我再醒来……

一如当初

长夜漫漫对西缄攸而言却是短暂,昨夜事后延陵无沉沉睡去,西缄攸却不能。瘫散在自己身侧咫尺的人,整片光裸的背脊在暗夜里照得西缄攸眼疼。安静地一处处细细吻过,看那人因自己动作偶尔的反应,西缄攸的笑意根本克制不住。

延陵无睡着了,却睡得很浅,这本就与她体质相关。迷茫之中只感觉到背上落下极柔软的触感,有时会有些湿濡。一次次,一点点,却温柔极了,延陵无不由睡得更深了些。

而西缄攸,若有第三人在场,必会惊愕于她的表情。那种温柔恬淡始终带笑的神色,与这冷情的帝王简直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甚至不禁令人怀疑,这到底还是不是往日的那个西缄攸。

此夜不知为何过得极快,不时便是鸡鸣,再用不了多时,云颜便会来伺候她更衣上朝。

西缄攸几乎一夜未眠,却意外的精神。可她一点不想动弹。

延陵无睡到一半时动了动,她似是觉得冷了,而西缄攸身上却是温热,她便往西缄攸身上靠去,伸了左手搭在西缄攸腰间,两人肩紧挨着肩,西缄攸伸手绕过去搂住了延陵无的右肩头。她完全不觉这个姿势会累,只是眼下她与延陵无之间几乎没有一丝空隙,竟觉满心满意都是暖的。

西缄攸不知怎麽的,脑中想出两句话来,“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想完,她也笑了。却又不敢发出声来,赶忙捂住了嘴。那形容,简直就是一副幸福得偷笑的小女儿模样,哪里还有那雍容帝王的腔调。

西缄攸心里想着,她不需奢丽华贵的金步摇,只要这素若清月的白衣袍;也不在意锦绣芙蓉的暖床帐,只求彼此相依的温热身体。但却真是春宵苦短,旦日亦未愿起,她这日理万机的君王,也真心不想去上早朝。

天亮了,院外的翠鸟已开始尖着嗓子鸣叫,西缄攸忧心那鸟鸣会扰了怀中人,若非眼下她不得动弹,定飞身出窗外宰了那鸟!

不过万幸,延陵无并无任何转醒的趋势,鸟儿也算险险保住一命。

今日的日头极好,万里无云,淡金色的日光透过层层窗纱,照到内寝已寥寥无几,但却正好助西缄攸看清了延陵无的睡颜。

延陵无睡觉的模样同从前不太一样了,这是西缄攸的第一个想法。

延陵无睡得安静,面色柔和。从前的她不是这般的,许久以前延陵无安睡亦若处子,但她是那种连梦里都要算计的人,一旦有陌生人物近身,都无需睁眼,即可取其性命于瞬息之间,而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安睡。除了西缄攸,怕是再没第二个人,敢毫无设防地睡在延陵无身边了。

可现在的延陵无,是真的安静,甚至从那轻轻闭合的眼睑之间,可以看出一丝乖顺的味道。这似乎,真不是西缄攸记忆之中的延陵无。

露在外的一小片肩颈,上头有淡淡的痕迹。不用看,整片背脊上都是。

她的皮肤又白又透,似只有那一层薄薄肌肤覆在骨骼之上,所以即便西缄攸再轻再不用力,都还是落下了印记。却是好看,一片片淡淡的红,就像屋外的桃树,提前开了花。

西缄攸伸出左手进了被中,抵着延陵无的脊骨,自上而下轻轻触抚。

她莫名便想到了九年之前,延陵无重伤那回。整条椎骨都被打断了,那会儿养伤期间,二人就跟连体婴一般,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那时西缄攸每日都要回宫批改奏折,便带着延陵无一道。书案前的那张大椅子里,西缄攸坐着,一手搂着延陵无,一手披着折子。延陵无午后便在西缄攸怀中睡觉,西缄攸批完了,便给她一点点抵着脊骨按摩下去,防止骨头长歪。

此刻,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动作,西缄攸做得一如当初那般熟稔,而延陵无的嘴角,也不知为何勾起了一点点。莫名,西缄攸便红了眼。

西缄攸知道,天已经亮了,即便怀中之人再贪睡,始终都是要醒的。

那醒了之后呢?

毫无疑问,她们依旧是陌路,延陵无要回天下阁,而自己也得去上早朝,面对朝臣面对江山。她们终究不能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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