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情深不寿(371)

作者:白玦


时晴一边快手挖着,一边好声好气地安慰着,然而雪后的榉树似乎气过了头,任凭她如何哄,如何喊,她唯一的朋友,都再没有了反应……

白头婆

“那后来呢?后来呢?!待雪怎麽样啦!”

乡野田埂旁的大树下,五六个小孩儿围着一位年过耄耋的婆婆,夏日的烈阳透过密集的枝叶,虫蛙叫得正酣,婆婆却说自己困了,该是睡午觉的时辰了。

“啊!你怎麽这样!”

“就是呀!吊了我们的胃口!你不準走!”

“难怪我阿婆说白头婆老坏!”

“不说完我们可缠着你不放的!”

“就是就是,求求你啦白头婆,快说下去吧。”

小娃们不依不饶地叫嚣着,故事刚进入佳境,说书的婆婆却似想要跑,他们拽腿的拽腿,摇肩的摇肩,死缠烂打决不罢休。

“哎哟哟,快放开快放开!我一把老骨头都要被你们扯散架了。我说,我说还不成嘛!”

终于,被称作白头婆的老人耗不过一群小的,投下降来,换来又一阵欢呼雀跃!

“那一场雪,是时晴经历过的最盛大的一次,但她唯一的朋友却也在这场雪里陷入了长眠……”

山顶的积雪有数人之高,将高大的榉树埋得只剩一个尖儿。时晴也不知这是仅下了一夜的暴雪,亦或是自己陷入了一场梦境,她只知无论自己如何呼唤,她的朋友就是没有回应。

喑哑如哓叫的声响从时晴的喉间挤压而出,似呼呼的风声,那是她这个哑巴所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

她害怕,后悔,无助,凄楚,狂怒……

那个说好了会陪自己打雪仗的树灵,似莫名逃脱了木身桎梏,甚至来不及同自己打上一声招呼,便飞往了它向往的外间。

她又一次,被抛弃了。

百思不得解的时晴将家搬到了榉树下,她就躺在树下雪里,期待着她的朋友有一日厌倦了外头,就会回到无名岭,回到她这个朋友的身边。

冬去春来,夏逐秋往。

又是一个冬天,这一年,没有下雪。

再一年,没有下雪。

年複年,没有下雪。

自榉木重归沉寂,无名岭方圆百里,再未落下一片雪花。

晴时化雪,雪妖的领土越来越小,那一年直逼山下的覆雪随着雪线的升高不断缩减。从山下,到山腰,又到了时晴熟悉的範围,慢慢她再去不了熟悉的那些地方。

有一日,雪线来到了榉树下,时晴吓坏了,她又开始强迫自己尝试呼风唤雪。最终,时晴被迫将家又搬回了山顶穴居。

终有一日,陈年的雪只剩时晴藏在穴居深处阴凉地的一块。

当最后一片雪也化作水渍的时候,雪妖时晴走出了她的山顶穴居。

滚烫的刺痛扎在她每一步走向榉木的脚上,当来到雷击木前时,时晴就似夏日里融了一半的酥山。

她再一次呼唤了她的朋友,从心声到喑哑的叫声,可惜她等待的那场雪,再也没有回来。

雪妖在透过榉树枝叶的阳光间逐渐融化作一滩透明的水渍,沁入了土,沁入了待雪的树身之中……

“怎麽会这样?!!”

“啊!这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吶!”

“所以待雪是真的离开了吗?”

“时晴也太可怜了吧!”

……

小娃们的不依不饶随着白头婆结束的话音再次点燃,不过这次却是因为他们接受不了这个结局。其中性子温软的已经啜泣起来,几个顽劣的叫嚷着不信不听,白头婆兀自站起身,她快被这几个小鬼吵死了,抄起手边的老木拐杖就走人。

身后的小鬼还在嚷着骂她坏,把可怜的时晴说死了,又把待雪交代得不明不白,说难怪她在村里的名声臭,连说故事都这般坏心。

老太婆发出嘿嘿嘿的笑声,就像一张年久失修的橱柜摇摆起来,她都懒得回头看几个小娃一眼,摇晃着手里的拐杖说道。

“待雪不必为时晴来,时晴也不必等待雪到死,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这世间呀,多得是自己选来的悲剧,何怨喜事落不到自己头上呢哈哈哈哈哈……”

叫嚷与哭声间,白头婆已循着山间小道往她自己偏僻的家去了。

小娃们哭过闹过,家里的大人忙完田里活,收拾好了便也领上各自的崽子回家了。

待雪时晴的故事,他们明日一觉睡醒,自然也就忘了……

穿过整趟村子,弯曲蜿蜒的泥路尽头就是白头婆的家,她无儿无女,却是村子里最年长的那个。她的年岁已然大到其他村民记不起她的身世来历,她又是这个村子里最神叨的老太婆,只要她出现,便总有小孩儿缠着她讲那些怪力乱神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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