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情深不寿(369)

作者:白玦


‘好哇!’

相比人面榉树的扭捏,时晴可是一点不拧巴,答应之快仿佛怕人面榉树会反悔一般!

‘你说你叫时晴,那我也得有个名字吧。’

扭捏的榉树轻声说着,倒还有些不好意思。

时晴正用掌心了解着这个故作矜持的新朋友,手指摸到了一块相对柔软的凸起,一记喷嚏声传来。

‘你摸我鼻子作甚?!’

人面又羞又躁,心诩这傻盲妖可真是无礼!

‘你有脸了?’

这话怎麽听都觉得不对,人面榉树本就随意的五官皱到一起,更显滑稽了。

时晴却是没察觉到对方的不悦,手还在胡乱探索,一边兴沖沖地展示她的好想法。

‘好神奇哇!树竟也能长出人的脸?!你就叫人面木吧!’

‘什麽人面木!难听死了!谁教你这麽给人起名字的?!’

榉树都快气死了,心下暗骂起笨雪妖土雪妖无礼雪妖!

‘那该叫什麽呢?’

笨雪妖全然没被恐吓到,摸起下巴思考起来。

‘遭雷劈如何?!’

榉树的人脸都快抽筋了,对面的雪妖一脸的欣喜,又真诚又良善,显然她在讲出遭雷劈三字时,真的是有认真思索过的。

‘我看你的脑袋,才真应该遭——雷——劈——!’

榉树咬牙切齿,若非不能动弹,恨不能缠死眼前的臭妖怪!

‘你倒叫时晴如此好听的名字,我就活该遭了雷劈又叫遭雷劈吗?!!’

这回时晴是真真感受到对面杀心四起的火气了,她尴尬地挠挠头,又道起歉来。

‘实在抱歉,我没见过什麽人,也没人教过我这些。确实,确实不太在行。’

人面榉树也并非真的生气,听她此言,慢慢也就熄了火。

看来要这雪妖给自己起名是不靠谱的了,榉树回想起自己还是一粒种子时在山下听过的说书桥段。

‘人间说快雪时晴,越是急雪越是天晴,可我们是在雷雨日相遇的,你躺在我树底下等雪等得睡着了……你想要的快雪没有来,来的反倒是我。那我能不能也算作是你等待的那场雪呢?’

‘……’

时晴眨着她的盲眼,雪一般的睫毛像落雪,掉进榉树的眼里。

自始至终,这都是一场无声的相遇,而那些忸怩的欣喜也终将在无声中愈演愈烈。

‘待雪。我就叫,待雪吧。’

待雪

认识待雪后的每一个冬天,无名岭都会下雪,次次都是傍晚风起清晨雪止。一夜雪大得很,足以将焦黑的大树覆盖半截主干,也足以支撑到来年的那一场。

冷情的无名岭上,时晴似乎终于等到了她最期待的雪。她终于像山下那些凡人一样,四季便是一岁。

日月如梭,时晴九十二岁了,六十三年前遭了雷劈的榉树待雪也已长成参天。它已经是无名岭上最高的一株,然而它还是没能学会化形,愈发粗壮的树干困住了它,就像雪线也困住了时晴。

又是一个冬日,榉树枝头挂着稀稀拉拉的黄叶子,时晴坐在树下擡眼看着云片疾走的天空。

天气太冷了,待雪也守不住自己的叶子,它们会抽黄、枯败、凋落,到了像这样深冬就会变得光秃秃。待雪会庆幸时晴看不到,否则只怕那吐不出象牙的嘴里还要生出些什麽金句呢。

树干上的人面打出一个哈欠,这阴滋滋的天,连它这棵老树都觉得不舒坦,残存的黄叶有一片两片掉在时晴头上,时晴有些期待地发问。

‘是下雪了吗?’

现在待雪已然不会轻易翻白眼了,自己这唯一的朋友实在是有趣,寻常的脑袋可想不出她那些离谱路子。

‘你不是雪妖麽,下没下雪还要来问我?’

相比时晴多少有些蠢顿的直言不讳,待雪就是喜好拐弯抹角损人的那个,反正时晴总也听不懂,而且她也习惯了与待雪这样的相处。

此刻时晴也知道,待雪这是又要提她的“把柄”了。

‘你是知道的,我从来就没用过,同族的也是没机会见识,我兴许根本就不会使呢。’

时晴说的是她那天生该有的呼风唤雪的本事,可怜她一个又瞎又聋还被抛弃了孤儿,没人教过她,也没亲眼见过族人是怎麽做到的,哪怕她会,恐也是深埋在灵海底里不会使的了。

待雪第一次提这事的时候,尚且还会为时晴的出身遭遇感到可怜惋惜,然而六十三年的相处过后,这件事就像一妖一树心照不宣的情节,总会在这类靠近雪季的日子里拿出来上演几遍。

‘你没试过,又怎知不会呢?’

待雪笑意颇深,眼珠滴溜转着,似有什麽“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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