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情深不寿(336)

作者:白玦


听,无所从;

触,无物至;

喊,并无声。

恐惧似疯长的藤蔓侵袭而来,攀缚着毫无知觉的手脚身躯钻进皮肉里,割破骨血爬进了心底!

心叫嚣着这未知的困境,嘶吼着放自己出去,每一丝血脉都在用力,却如螳臂当车根本无法逃离……

西缄攸在无尽的黑暗中逐渐清醒,她却不知道这是哪里,自己又因何落到如斯田地。

人皇很少会感到恐惧,刀山火海沙场尸岗无所畏矣。只是此刻,襁褓婴儿般毫无还手之力,死寂的漆黑吞噬了她的五感,唯独将恐惧放到最大,似想令其煎熬而死!

可西缄攸又何曾是个生死由命成的呢?

求生之心胜过一切,西缄攸一遍遍翻找着最近的记忆,力图自救。

终于!

一寸思绪滑进黑暗里,展开眼前的是一座格局奇异的四层楼阁。

朦胧之间视线自上而下,是分割错落的中空天井。

西缄攸看得艰难,黑暗侵吞着她的视线,使得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片记忆都摇晃模糊难以详见。

好熟悉的地方!

西缄攸唯有如此想法,那视线的位置令她感到惯常,似是一个频繁出现的地方。

此刻过目不忘的人皇陛下也不免身心俱疲,神智同视线一道,正被未知的力量掠夺着,连最简单的思索都是困难重重了。

她快看不清了!

与此同时,黑暗似在引诱着她说出这画面所在,好将她的记忆侵吞得更加彻底。

‘醉心楼!’

心声脱口而出!应声而落一道棘鞭打至眼前的感觉刺得西缄攸双眼爆痛,疼得浑身发颤,又可怜连喊都喊不出半声。

她却知道,是自己的答案不对!

不知过了多久,那份极致的痛楚消去几分,西缄攸强忍着痛感複又去看那即将模糊得一无所有的画面。

目眺之下,她似乎看到了一片赭色长绢飞扬,落出一块小篆阳刻字的木牌。

‘无相台!’

西缄攸喊出来的时候已然做好了承受的準备,鞭笞却并未再至。

她答对了!

无相台的画面清晰了一瞬,西缄攸準确地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着枝黄色劲装的男子将自己所绘画作亲手悬挂到木牌一边,甚至都懒得假手于小厮,这幅画俨然是令其极在意的了。

西缄攸再一次正确地喊出了男子的姓名,随意画面便去到了那幅画上。

高山疾风,苍雪漫天,旖旎威赫的巨兽驻足在山巅……

终是这世间一切不过其眼中浮尘。

西缄攸的心跳停了下来。

画消散了,裂帛声在沉寂已久的耳畔响起,又闻到了无比浓烈的血腥气。

一股无形之力令其原地转身,远处一点光明驶来!愈飞愈快!愈来愈亮!直到眼前豁然开朗!

滴水溅池,冽风似哓,雪落簌簌,万物齐喧!

西缄攸的心跳得又重又快!

她意识到自己站在了那片画中的山巅上!

死寂黑暗为天地永昼所替代,日月星河皆在她的眼前,无数龙卷风暴的阵眼此消彼生,长天山径深渊皆是出处,彙流成一条长河缠绕过近前。

视线明朗,西缄攸却仍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她只得看着那条浮游在身前悬崖之外的河,依旧想不明白发生的一切……

“这算怎麽回事!攸!延陵无你答我!”

锦玉华阁中,虚辰揽着忽然倒地昏厥的西缄攸,一遍遍喊着她,又一遍遍焦躁地问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若说虚辰照一次无理镜如看了一场震撼其心的走马灯,那西缄攸在延陵无的鼓动之下,便真是始料未及的一场意外了!

谁都不曾料到西缄攸不过对视镜子须臾,便陷入了此刻的昏迷,不论作何都无法唤醒!

延陵无早已是设法过了的,然任凭幻王灵力滔天也叫不醒,西缄攸的魂灵神思似都被吸进了无理镜中,眼前留下的不过一具躯壳罢了。

在虚辰一声急过一声的斥责中,延陵无自己也乱了。她无比后悔自己方才的决定,窥探西缄攸的心意固然诱人,但活生生的西缄攸与自己笑与自己气分明更令她高兴。眼前躺在虚辰怀中没了生息的西缄攸令延陵无感到无比的害怕,是她自複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害怕。

她分明只如睡着了,延陵无看见的却是满身血污的她。

‘可她是我的命!’

延陵无自己的声音回蕩在她耳边,又是一段她无法理解的记忆。

她不懂自己为何选一命换一命,不懂区区一个凡人的命如何比得自己的命。

延陵无半张着口说不出一个字,有了解的记忆不断沖击着她的神思,跟着她的胸口也像被针扎刀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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