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到了晚上，韩杨又躲开摄像机，腻腻歪歪煲起电话粥。其他嘉宾在葡萄架下面，冒着被蚊子咬死的风险装作岁月静好，聊些人生啊友谊啊之类。李玦在一旁的躺椅上没精打采，只有他是结结实实地劳动了一整天。

李玦跑去上卫生间，回来后目不斜视从韩杨身边经过。僻静处，他握着手机，看电话视频里李汤在街头走来走去。李汤说：“首都好大，感觉已经走了很久很久，结果还在同一个区。”

橘黄色的路灯为李汤的脸蒙上一层油画样的质感。李汤一边走，一边唱一首儿歌：“数呀数呀数鸭子，数到一只小鸭子，敬个礼，握握手，你是一只好鸭子。再！见！”

“法律规定不许篡改儿歌，”李玦笑着说，“一会儿交警叔叔把你抓走。”

“我好怕啊。”

“我晚上看见你在厨房倒水喝药，”李玦问，“是什麽药？”

“阿咖酚散，”李汤说，“就是头痛粉。睡不着觉，脑袋疼。”

“看医生了吗？”

“看啦看啦，所以吃药嘛。”李汤说，“前面有人在卖青蛙气球。”

李汤跑去买青蛙气球了。韩杨像鬼魂一样飘到李玦眼前：“你真的有男朋友。”

和上次不同，这一次，李玦心虚起来。他有一种沖动，想说不可以吗，男朋友是你这种人才能有的时尚单品吗。

可偏偏就是不可以。韩杨幽幽地说：“他还在惦记着你。我们两个人上床的时候，他说让我聪明一点，如果是你，肯定不会在床上表现得像个蠢货。”

李玦拔腿就走，被韩杨扯住胳膊：“要不然你答应他一次吧？你和他睡一次，让他觉得你也不过如此。”

“韩杨，我求你了，有病治病。”

“还是说你真的在床上也很聪明呢？”韩杨说，“你要是死了就好了。”

李玦挣开韩杨的手，很快跑开了。李汤的电话重新打来，他手里拿着一串青蛙气球，看起来很像个笨蛋：“李玦，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李玦扯了扯嘴角，不让李汤看出他的晦气：“烦人的同事。小问题。”

李玦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差。他说：“你打个车回家吧。我也马上回酒店了。”

李汤眨眨眼，说：“好。”

李玦回到房间里，坐在床上，脱掉外套和上衣，又褪掉裤子。李汤把青蛙气球拴在衣架上，然后乖巧地在飘窗上坐下。罗伯特转来转去。

李玦说：“我好了。”

李汤目光从窗外收回，望着屏幕里一丝不挂的李玦。李汤伤感地微笑起来：“好，那首先，来摸摸自己吧。”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这算是沉沦吗？像一条绳子，一头套在李玦的脖颈中逐渐收紧，一头被他亲手交到李汤手中。

李汤看着李玦，嘴唇紧紧地抿起来。李玦知道他也情动了，有点开心，又为这点开心而倍感凄凉。

快感带来的颤抖中，李玦想要李汤抱住他。可转念一想，纵使拥抱已经足够亲密，毕竟仍隔着两副皮囊。要是能融化在一起就好了，要是能毫无保留地爱就好了——

李玦悚然一惊。比鬼故事更恐怖的事，是他原来如此贪恋李汤。

第31章 下·30 鲸鱼用水做伞乘凉

李玦上次真正意义上的“心烦意乱”，是实现了心心念念的留学愿望，却发现自己已经没那麽渴望，而自由的空气也不过如此。但李玦是一个擅长动态调整规划的人，和一起烧垃圾桶的房东儿子告别后，李玦就动了寻找其他门路的念头。

后来回了国，机缘巧合搭上内娱选秀的渡轮，人生转向不同的航道。在这条路上，李玦实实在在获得了很多鲜花和掌声，还有很多钱，计算得失后，他并不感到后悔。衣着光鲜，笑容完美，万人追捧，他和曾经那个被人笑话没爹的小孩已经是云泥之别。

凭什麽不满足呢。

可能是受到了粉丝来信的影响，接下来的某个晚上，李玦做梦，回到了选秀的舞台上。那是他的初舞台，他一个人，唱了一首英文歌，评委和观衆就爱上了他。随即他的人设被一点点丰满——

精致漂亮，学霸留子，眼睛里总有生机勃勃的野心，站在舞台上，又冷酷又脆弱，像安徒生童话里的冰雪皇后，也像瞳孔结着冰淩的男孩儿加伊。

每一次节目播出，李玦都获得更多爱。表演视频上了好几次热搜，一切来得太快，他不确定地问自己，从今往后，他就要以这样的爱维生了吗？这样的爱，多单薄，可是多璀璨啊。

梦里的舞台像大海里一块很小很小的陆地，李玦就站在那上面。李玦张开口唱歌，天上的星星就亮起来。李玦开始弹吉他，海中巨大的鲸鱼喷出水柱。这是一个很好的梦，但是一旦李玦停下不动，海水开始上涨，星星坠落，鲸鱼变成好莱坞电影里的巨齿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