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月亮(45)

作者:祝小宴


送走了路人,李汤刚拎起吉他,王添悦打来电话:“汤汤哥哥。”

“嗯呢。今天周三呀,没去上学吗?”

“没有。爸爸和妈妈又吵架了,他们都不送我上学。”王添悦沮丧地说,“我说自己去上学,他们不让,说我一个人危险。我都上三年级了。他们好烦。”

“今天有什麽重要的课吗?如果不上有没有影响?”

王添悦更沮丧了:“有手工课,做橘子灯。”

“橘子灯嘛,我也会做,下次我回去,咱们一起做,好吗?”李汤温声说,“你今天先複习昨天学的知识,可以问问妈妈,老师有没有把作业发到她微信上。”

“好。”王添悦问,“那你下次什麽时候来呀?”

“两三个月。”

“那好久——”

“很快的。”

李汤打着电话,在网页上搜橘子灯是个什麽东西。电话那边王添悦声音怏怏的:“我昨天忍不住,把那个秘密说出来了。可是于乐乐不信,说我吹牛。”王添悦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算了,不信也好。”

李汤无意识地笑了:“不管别人信不信,你都是有个大明星哥哥的呀。”

挂了电话,李汤才发现秦筝正一直盯着他看。秦筝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问:“李玦现在过得怎麽样?”

“和我想的不一样,他好像不是很开心。”

“我们这些人,除了鸭蛋儿没有头脑也没有烦恼,哪个过得开心了,嗯?你李汤开心吗?”秦筝不以为然,“当大人,不开心才是天经地义。你这几天一直住他家啊?”

“嗯。”李汤说,“不过他都在外面忙。”

“忙,忙点儿好。208不忙岂不是要完蛋了。”

“能不能好好说话,”就是李汤也有点儿受不了了,“你现在有点太愤世嫉俗了。”

“后悔啦。后悔当时就别重组乐队。”

乐队几个人,大学考得天南海北,秦筝在粤语区,刘挪威在省城,李汤在首都。几乎每年寒假,李汤都会问他们要不要重组蕩月亮,一开始秦筝和刘挪威都觉得他在开玩笑。毕竟当时闹得挺难看的。

刘挪威说:“你现在的水平,想找人组乐队不难吧,没必要一直执着于蕩月亮。”他有点怅然,“几个高中生搞的东西,本来就只适合成为青春的回忆。”

李汤不置可否,但是每过几个月,就给刘挪威和秦筝发他新写的歌,发得他俩都有点受不了了,秦筝又正毕了业,在南方待得浑身难受,直接借口搞乐队,把大学谈的男朋友蹬了,到首都找李汤。

结果李汤说搞音乐哪里都能搞,拉着秦筝把家当拉到了省城,还把家里蹲的高邮也忽悠过来。他们在刘挪威的出租屋旁边租房子,刘挪威一出来就被李汤堵。

那段时间李汤抽烟抽得很兇,头发也留长了,撩起眼皮觑人,像不法分子,给刘挪威的左邻右舍吓够呛。李汤拉着刘挪威的袖子,深情款款:“答应我吧,好吗?过去的日子明明那麽好。”邻居咋舌:“好病娇的给子。”

刘挪威缴械投降,最后一座城池沦陷,神经病李汤大获全胜。秦筝抱着胳膊,她算是看明白了:“你不是对搞乐队有执念,是对蕩月亮有执念。为什麽?因为它是你青春难堪往事的见证吗?”

“你也可以这麽觉得,”放开刘挪威,李汤把烟掐灭,平淡地说,“我閑得无聊,狗尾续貂,不想忘记。”

他们这场拼的是一支已经做了小二十年的老乐队,叫Suicide,粉丝叫他们损色,一下子变东北乐队了。李汤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在琢磨日系摇滚,一场下来镲片打出火星子。这一场唱新专辑的歌,主唱从兜里掏出一根竹笛悠悠地吹,烟波江上使人愁,变国风了。

来的人不少,livehouse基本上满了。灯光暗下来,李汤站在舞台上,撇撇嘴:“有点热啊。”

“脱!”舞台下果然热情回应,女孩儿也有,大老爷们儿也有,还夹杂着口哨声,“不要连帽衫!连帽衫烧掉!”

李汤放松地笑了。和上综艺不同,他很喜欢开这种live,这样的密闭空间,他感觉安全。损色的主唱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哥,叫藤猫,搞房地産的,衬衫手串,开李汤玩笑:“小年轻的场子就是不一样哈。”

李汤笑笑,食指比“嘘”。台下安静起来,李汤的声音比上学时沙一点,像银色月光凝结,沉入河底。李汤说:“十几年前的一天,我在街上走来走去。”

“为什麽?你逃课!”

“啊对,逃课了,真不好,小朋友们不要学,”哄笑声中,李汤继续说,“我进到一个商场里,心想,人生真的好无聊啊。如果在这个商场还没发现好玩的东西,我就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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