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月亮(39)

作者:祝小宴


“那就好办了,”小男孩信誓旦旦地说,“你有钱吗?”

“啊……”李汤掏口袋,掏出一枚硬币。小男孩理直气壮地接过硬币,找摊主买了两根冰棍,自己都吃了。

“这是好处费。”吃完冰棍,小男孩借了摊主的电话让李汤打,百无聊赖地陪他到晚上八点。爷爷出现,脸上的疤一下子吓跑了小男孩。然后,爷爷就把李汤接走了。

在山里的日子,李汤爱上了走来走去,他总想走到山的背面,可爷爷说山的背面还是山。直到山火过后,妈妈仓皇地赶过来,抱得他很疼,眼泪全部落在他的头发和衣领上。妈妈一直在说对不起,说不该抛下他,说都怪妈妈太自私了。

李汤却想,自己如果是山里的树就好了。如果妈妈不是生了一个小孩而是种了一棵树,她就不需要总是流泪了吧。

李汤想不明白。他迷茫地想起,那天遇到的小男孩很聪明。如果是他,肯定一下子就能告诉李汤正确答案。话说回来,小男孩连着吃了两根小布丁,他不会肚子痛吗?

十年后李汤知道了,如果他问起,小男孩就会用不以为然的语气说:“这算什麽。”

可能对于任玦来说,世界上有很多危险和讨厌的事情,但是都不算什麽。没有爹不算什麽,突然有爹了也不算什麽;被骂没有什麽,骂回去就好;亲妈骑在窗户上寻死觅活没什麽,劝下来就好;作为小三的孩子在别人家寄人篱下没什麽,不是全无所获就好。

任玦目标明确,从不懈怠,从不气馁,擅长僞装,主观能动性超强——就像动画片里那些反派一样,从来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拦住他们的脚步。

和李汤完全不同。原来完全不同,也是可以的。

在盛夏时分,任玦回到辉州,和任芳然见面。他们约在粤菜馆,口味清淡,适合孕妇。任芳然怀孕后家里人就不让她化妆了,但她还是很坚持地涂了豔丽的唇膏。

任玦说:“过两天新身份证下来,我就要姓李了。”

雌性激素把任芳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她给任玦夹了一个凤爪:“订下机票了吗?”

“嗯,”任玦说,“八月中吧。”

任芳然充满母性地长叹一声:“那没剩几天了。”她问,“这一年,很累吧?”

任玦说:“还好。毕竟是我自己选的。”

“是啊,我知道你早就想跑到外面去。从小你就不安分,像我年轻的时候。”任芳然自己不动筷子,任玦看出来,她有点恶心,就让服务员把几个荤菜的盘子都撤了,先打包。

任芳然说:“不管怎麽说,没有白受苦。”

“嗯。”

“那为什麽还不高兴呢?”

任玦一怔,无从躲避任芳然的目光。任玦说:“怎麽会,我心情好极了,这个月胖了两斤半。”

他怎麽会不高兴呢?他怎麽能允许自己不高兴呢?

离开的时候,任玦说:“你保重好自己。”

“当然了,”任芳然手护在小腹前,“我现在干什麽都可小心了,这小家伙可淘,外面稍有什麽动静就不满意,要踢我的肚子。你那时候省心多了,我还能跳舞呢。”

任芳然低下头,仿佛真能看见那个孩子,目光柔情似水。

任玦说:“我是说,你保重好你自己的身体。如果那家人刁难你,你要打电话告诉我。”

任芳然咬住嘴唇,默了一瞬,笑:“不愧是我儿子哈。可是就算给你打电话,你难道还能从大英帝国飞到辉州吗。”

“……”

“放心啦,你妈可是任芳然。任芳然能吃什麽亏啊。”

“哈哈,也是。”

任芳然手机屏幕亮起来,五六个未接来电。任芳然说:“不早了,回去吧。到那边好好学习,给自己争气。”

“好。”

母子两个在路口分别,脸上都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任玦打的车到了,上车前,他小声问:“我们两个都得偿所愿了。是麽。”

“是啊。”任芳然后退一步,沖他摆摆手,“所以快走吧。别辜负,要珍惜啊。”

任玦就这样被车带走了。任玦扭头从后车窗往外看,任芳然那麽没心没肺的人,这次也毫不留恋地立刻转身走了。她的脚步好快,为什麽要走那麽快呢?

又要当妈妈的人了。要注意安全啊。

任玦回到恒川。接下来的日子,他在家里喂猫,弹吉他,唱歌,準备出国的东西。

猫不知道他要走,说了也不明白,每天照旧在沙发上跳来跳去,趴在他腿上睡觉。任玦说:“你对李汤好点吧,他很爱你的。”猫把自己抻得老长,伸一个懒腰,跳走盘在王抒荷的毯子上继续睡。李汤爱猫,李汤也爱人,可是人和猫都有自己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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