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月亮(14)

作者:祝小宴


“……哎呀,我真没办法,我们太熟了!小时候没人管我,一半时间都是他带,这份情谊怎麽抹得掉,”蒋小沅没骨头一样倚在李汤身上,“我让他给你好好道歉,行不?保準他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

李汤没再说什麽。他轻轻推开蒋小沅,扶着扶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合上眼皮:“困死了。我眯一会儿。”

最后雷声大雨点小,批评教育一顿结了。李汤让蒋小沅先回去,蒋小沅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王抒荷在马路对面的车边等他们,对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评价。

李汤偏头,觑任玦:“没回去啊?”

任玦脸上淡淡的,上前扶住任玦胳膊:“围观爱情怨种,长长见识。”

“哎哟,我难受呢,”李汤皱着眉笑了,“嘴下留情吧。”

他们上了车,王抒荷说:“要走了哦。小心点,别扯到伤口。”

“妈,”李汤盯着驾驶座后装饰的流苏,“麻烦你了。”

王抒荷没说话,把他们放到家门口就走了。王抒荷当策展人、办文化沙龙,每天都有事做。任玦和李汤进门,李汤瘫倒在沙发上。

任玦问:“阿姨不高兴吧。”

“嗯?你感觉到了啊,”李汤卸了力气,声音懒洋洋的,“但不是因为这事。她上次进派出所也是因为我,可能勾起了不愉快的回忆。”

“……”

“我妈以前谈过一个对象,是咱们学校政教处的。那男的套我妈钱搞投机倒把,我教训了他一下。”

李汤说得轻描淡写,任玦马上想起刘娜娜说过的事:“上铁轨找死那次吗?”

好像一碰到王抒荷的事,李汤就会变得很极端。李汤唉声叹气:“忘了当时怎麽想的,可能觉得我要是也死了,能让王女士清醒点。但后来也没怎麽样,那男的调去别的学校了。”

“幼稚,”任玦说,“你要是死了,阿姨才崩溃呢。”

“是,是。”

等了半天,李汤没再说话。原来是睡着了。秦筝酒醒后给任玦发消息道歉。任玦说,给李汤道歉才对吧。想了想任玦又问,以后那人还会找事吗?

秦筝说,我让榆钱儿滚蛋了。他要是再找事,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你放心吧。

秦筝对榆钱儿的态度很古怪。她有点像在钓着榆钱儿,不断找男朋友激怒榆钱儿,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行为模式。这次伤到了李汤,秦筝才有所收敛。

这几个人可能不坏,但真的神经。任玦心中的判断再次得到印证,再看熟睡的李汤,更觉得他傻逼。

因为太傻逼,甚至显得有点可怜了。

李汤腿脚几天不利索,平时不离座位,趴在桌子上画画。蒋小沅找他,他也不太出去。艺术节加上开闭幕式,一共要办大半个月,除了表演还有各种展览什麽的。李汤自己的表演被算到别人班了,作为补偿,老于头儿要求他交幅画参展。

李汤画画是自学的,小时候他一对什麽感兴趣,李老板立刻让王抒荷给他找老师,他就对什麽都没想法了。画画和音乐算是唯二幸存下来的乐趣。

任玦每天因为各种事情从他座位旁经过,他能感受到任玦打量他的目光,像猫伸出爪子,试探地摸笼子里的鸟。动作很快,一被发现,就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有点好玩。李汤给任玦钱:“帮我买冰棍吧。我要吃小布丁。”

任玦收钱办事,给李汤买一个,给自己买俩。李汤笑:“不怕肚子痛啊。”

任玦就说:“这算什麽。”

晚上他在阳台上,也能听到任玦练习吉他和唱歌的声音。练习开始的时间很晚,任玦有很多莫名其妙的竞赛和考试要参加,回到家就学习,是李老板梦里的那种儿子。任玦开始唱歌的时候,李汤都在打游戏。

他会摘下耳机。任玦嗓音清澈,不刻意扬起语调时其实挺冷的。有一天晚上,任玦练习累了,突然换了一首歌。李汤从没听过那首歌,搜歌词也搜不到,可能是任玦的原创,冬风啊灰尘啊流星啊。

到了白天,两个人在班上,仍然是关系普通的同学。画纸的角落,李汤画上一只猫猫祟祟的玳瑁,下次任玦经过时亮出来。任玦不动声色经过他,像什麽也没发生过。

不知不觉间,两相对望的阳台,变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身体恢複一些后,李汤重新捡起吉他。之前他答应了蒋小沅一起报名唱歌,答应了就要做到。这段时间耽误了练习,得抓紧时间补上。

李汤背着吉他,放学后和蒋小沅一起走。蒋小沅最近没再到处张牙舞爪,李汤感到满足。一路走,蒋小沅絮絮叨叨地和他抱怨:“换一首歌吧,我想唱苏打绿或者五月天。我想唱《私奔到月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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