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日,晴(悬疑)(19)
作者:我的慈父
安慰无声,王姨却能感受到女人的善意,“谢谢。”
每一次坐火车,都是王姨感受陌生人善意的时候。丢孩子这种事,很多人会对他们抱有善意,同情,亦或者怜悯,少有的人怀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可那些和善意比起来就不重要了。
两个麻木的人只有在这时候能感受到自己还存活着,也只有这种时候会让他们又燃起些希望的火苗。
这麽多人都想要他们找到孩子,那孩子肯定能找到。
老王在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去找了乘务员,他站在乘务员的那节车厢头玻璃窗前,手里拿着寻人啓事。里面的乘务员将门打开,认真听了老王说话,可列车规定严,最后乘务也没有答应老王的请求。
“那没事,麻烦您了。”老王弯着腰,给乘务员鞠躬点头,没什麽太大的反应。
被拒绝,常有又容易忍受。
中途停靠站乌兰,有二十分钟,他交代妻子在座位坐着,自己去站台抽根烟。
那个丢孩子的蓝衬衣男人已经站在垃圾桶前面,看见老王也过来,掏出烟盒示意来一根。
手上拿着的寻人啓事只剩几张,老王默默盯着上面王今平的笑脸,眼底深处露出点慈爱来。
之前邻居没怎麽夸过儿子的长相,至多说几句乖巧懂事。
那是他们没眼光,不懂得欣赏。王今平在他眼里那是一等一的俊,就是不知道等找到后,孩子会变成什麽样。
他看着照片上孩子的轮廓,仔细推想。
肯定黑了,也瘦了。给人家打工吃不饱饭,又不像是在家,可不是会瘦吗?所以等儿子回来,一定要给补补。
嗯,学学做鱼,孩子爱吃鱼。
酸辣的,清蒸的,各种各样的做法都应该要学学。
站台其他地方,有人在大声讲电话,有些人三五一串笑闹着,只有这儿的两人安静地等待这根烟的结束。
蓝衬衣的男人手上拿着个翻盖手机,周边已经磨得褪了色。他拿在手上一直转,眼睛时不时看一眼暗着的小屏。
突然间,蓝屏亮了,紧接着是一声嘹亮的男声。
他迫不及待打开,“诶诶。”手上的烟已经掐了,按灭在垃圾桶上面,烧出点灰白的沫。
“真的吗?”
那边的声音不大,说得有些多,男人在止不住地点头。他对着空气弯腰鞠躬,又擡手抹抹眼睛。
“谢谢您!谢谢您!”
等挂了电话,男人擡起头,那张脸上带着笑,又有些尴尬地害臊,紧着手抹眼泪。
“我闺女找到了!”
“我闺女找到了!”
一连两声,一声比一声高。他看着老王,又看着站台上素不相识的男人女人,宣布着这个好消息。
前面一些人听到这话,有知道的,会带着笑喊“真找到了?”
有些不知情的也会被这种喜极而泣的情绪感染,不自觉带着笑。
“对,现在就在沙区的派出所,”显然男人十分激动,自言自语,给自己安排。也不管老王了,小跑去找乘务员,準备回程。
男人从站台跑进去,他跑动着,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我的坎曼尔找到了!”
“我要回家!”
他从行李架上抽出一个小尼龙袋,“我要去看坎曼尔!”
男人的车厢中爆发出恭贺声,有些人甚至因为激动站起身,在男人路过时,鼓励地拍拍肩膀。
“赶紧回吧!”
“好人有好报!”
老王在站台上有些恍惚。
他的烟早在刚刚就垂在手上,送给了站台上的风。
荒谬。
真是荒谬...
他呆立在那里,没有去接男人的话。
坎曼尔的父亲从车厢出来,看了看呆立在原地的老王,真心实意地过去又抱了抱,“老哥,你肯定能找到儿子的!”
他要将自己的幸运传递给这个四处寻子的可怜人。
“....”
耳边有人在说话,也有些人聚过来在说着些什麽。
不过他听不清。
火车好像在倒退,眼前被分割成无数残影,明明看见妻子在给自己招手,他却迈不动腿,眼看着她被人推搡,身子掩在人后,火车离开站台呼啸而去。
烟头烫了手,他像是失了力气,那一小截烟直直落到地上,火星子明明灭灭,然后就只剩下灰烬。
失而複得的男人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没发现老王的不对,他推推恍惚的男人,“赶紧上车,乘务员叫了!”
失了魂的人进了车厢,又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火车再次啓动,发出呜咽的哀鸣。
“呜~”紧接着就是“哐嘡哐嘡”的响声。
老王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