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24)

作者:呦呦是也


伸手想要攀住一些什麽,但什麽也攀不住。

眼前一片白茫茫,恍惚之中好似有东西碰了碰他的脸,脸还是肿的,但他感觉不到疼了,他只看见父亲蹲在自己身前,面容是不变的冷硬。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改口。”

宁珵垂下眼睑,眼前满是重影,但他还是认出了父亲手中的东西,那是他的鞭/子,黑色的鞭梢。他记得他第一次见这条鞭/子,那时他还很小,父亲出征归来,骑马停在徐宅门口,威风凛凛,先生抱着他,让他叫爹爹,但是他的注意力都被那匹马吸引去了,他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叫:“马,马马。”

按理说,人记不得那麽太小时候的事情,但不知为什麽,那个场景就永远留在了他的脑海里,也许,他是希望父亲能够把他抱到马上坐一坐的,他这一生,从没有和父亲骑过一匹马。

以至于后来洛儿和先生一起骑马的时候,他都总会偷偷幻想,他和父亲也是这样。

宁珵眼里满含泪水,哀切地望向父亲,缓缓摇头。

小时候,先生总是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保家卫国、所向披靡的英雄,于是他每一次见到父亲,都带着小心翼翼的仰慕与渴盼,希望父亲能看一看自己,而这些卑微的情感就在岁月的流逝里成为了他永远跨不过的高山。

如今他做了这样的事,一定让父亲很失望,很讨厌吧。

宁珵闭上眼,眼泪滚落,黑暗中他听见父亲冷哼一声,紧接着是鞭/子的破风声。

“啪!”

“呃啊!”尖锐的撕裂般的疼/痛,鞭/子抽在他的背上,一下就让他喊了出来。

薄薄的衣裳根本挡不住宁钦立的力度,他十五岁上战场,在边疆呆了十几年,领军的作风刻在骨子里,让他从不知放水为何物,每次惩/罚下属都毫不留情,他亲自执/鞭便更不必说,三两下宁珵的衣衫便见了血。

“唔······”宁珵从小就知道要面子,不到实在熬不住是不会求饶的,可是才遭了几下鞭/子,便觉出父亲的厉害,一下子什麽家/法什麽板/子都被衬得和风细雨一般,宁珵趁着鞭/子未落下的间隙拼命翻了身,趴在地面上,便喊叫便朝前挪,仿佛希望能躲过这鞭/子一般。

“啪!”

“不要!”宁珵眼泪淌了满脸,鞭/子实在是太疼了,每一下都像是锋利的刀子,全身上下火辣辣地烧。

宁钦立似乎被他这种试图逃/罚的举动惹恼了,“啪啪啪”连续好几下鞭/子疾风骤雨一般抽/下:“你敢躲试试!”

“啊!我不躲了,不躲了!先生救救珵儿!”宁珵喊得撕心裂肺,几乎断了气。

宁钦立停下鞭/子,似乎是打累了,重重地喘/息:“宁珵,我说过,只要你改口,我便不打你。”

天青色的袍子被抽破了好几处,上衣是一道道的血/痕,下裳是一大片暗红,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宁侯爷是刑/讯卧底,可是这分明是他的亲儿子。

宁珵意识恍惚,但他听见了父亲那句话,为什麽只有这一条出路呢?他费力支撑了一会,终于放弃一般,连脸面也不顾了,贴着地面哭出声来。

宁钦立恨铁不成钢,鞭/子指着他骂:“你看看你像什麽样子?十几岁,大好的年纪,好的不学,非要学这些将来被人写进史书里遭人唾弃的事,你对得起宁氏一族?你对得起你先生?你娘?!还在这里给我装什麽忠贞不二,你才多大?转头你同莹澈成了婚,哪里还记得什麽慎洛?你以为一辈子这麽简单?你贪图新鲜我不想同你计较,难道你还想一错再错吗?”

宁珵脑子虽然混沌,但父亲的话他还是听出了那麽个意思,无非说他年少轻狂,将来总要后悔,不如及早回头。

“父亲,珵儿,”宁珵第一次在父亲面前自称了珵儿,“珵儿是认真的。”声音微弱,但语气实是坚定。

是可以赔上一生的认真。

宁钦立的怒火一路从脚烧到头。宁珵久久没听到声音,缓缓擡头,慌张的瞳孔里映出父亲的怒容与一道黑影,宁珵猝不及防,惨叫一声,声音尖锐地划破长空。

外头候着的老管家听见这麽一声,简直头皮发麻,浑身震颤,随后那连续不断的鞭/声又响了起来,可是公子再没有叫了。

“来人!”听到侯爷的声音,老管家战战兢兢地上前,也不敢进门,只站在靠门的地方侧着耳朵:“侯爷。”

“进来!”

老管家服侍宁侯爷这麽多年,还没见他发过这麽大的脾气,一时之间大气也不敢出,轻轻地推门,上前听候吩咐。

“把他关到柴房去,什麽东西也不许给他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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