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宸将灯笼递给黄香：“喏，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我们现在两不相欠了。”

黄香直视着路宸的眉眼，没有说话，但路宸读懂了她眼中汹涌的情绪。

路宸端着那碗汤药，在章汐沅的门外站了很久，直到药的热气散了过半，才鼓起勇气敲开了门。

章汐沅还没睡，柳笑笑打开门时，她还靠在床头，用询问的眼光看向路宸，继而看到他手中的碗，她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那光芒是路宸之前见过的一种叫生命力的东西。

“这就是能治好我的药吗？”章汐沅的声音有些雀跃。

路宸被她眼中的光芒刺得心里一痛，咬牙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说出了黄香抛出的那个选择题。

章汐沅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眼中的光再次暗淡，路宸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你刚刚那些话……什、什麽意思？”

路宸头低得似有千钧重，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颤抖：“对不起……我……没有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章汐沅将那碗汤药端在手中，手背上的青筋依稀可见。就在这时，从其他的房间里传来碎裂的声音，随即外面红光乍起。

着火了！

路宸、江啸和铁航几乎是同时打开了房门，外面已经是火光沖天。看样子火势的源头是黄香的房间，熊熊大火中断断续续传来陌生的戏曲小调儿。

“将军止戈百里外，蔓草丛生皆茫茫……”

“快走，这里就要塌了。”

路宸上前蹲在章汐沅身前，章汐沅紧握着手中的碗，无论她做了何种选择，路宸都绝不会抛下她。

章汐沅看着路宸头顶一夜之间生出的白发，以及侧脸的青色胡茬，终于鼓起勇气，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走吧！”

路宸没有感受到后背上传来的重量，转身去看，章汐沅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你……喝了？”

路宸脚下没有片刻耽搁，拉着章汐沅就往外跑，但心中还是一凛。

章汐沅的腿恢複得很快，健步如飞地跟在路宸身边没有被他落下半步。

“我想过了，如果让你背着我，没準我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还不如我自力更生。”

路宸听了这话有些生气：“你说的这是什麽话我就算拼了命也会把你安全带出去的，”

“这不是……信不过你嘛。”

章汐沅说完这话，路宸便沉默着没有再出声，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自己，她不信任自己是应该的。

几人跑出了客栈，站在烈火前，路宸的瞳孔被火光染成了红色，章汐沅见他落寞不语的样子，叹了口气说：“还有另一个原因吧。”

路宸这才有了些反应，转过头来听她把后半句话说完。

“如果是腿伤，那就永远都和你脱不开干系，可如果选择了脸伤，那便是我自己的选择了，与你无关。”

章汐沅说这话时依旧盯着眼前的大火，热浪袭来把她额前的刘海吹起，她右边的脸颊上已经出现了几道血痕，想必是那药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了。

章汐沅觉得脸上有些发痒，伸手就要去挠，路宸一把攥住了她的手，他本想许诺等平安出去后，自己会想办法再治好她的脸，可转眼又想到之前没有完全兑现的承诺，没有实现的希望会叫做绝望，路宸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本来以为这场火会结束在这座小楼里，可火势超出了大家的预料，此时东风吹来，火势烧得更猛烈了，向着几人咆哮而去。

“不好，这里失控了！”

江啸看情形不妙，拉着柳笑笑喊道：“大家快点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从客栈的废墟之中飞出了一只蝴蝶，它在衆人的头顶盘旋了一圈后，向着一个方向飞去。

路宸的注意力被它吸引，蝴蝶远去的方向是那条河。

“大家跟我走！”

路宸拉过章汐沅的手向着那条河的方向跑去，这一次，自己绝不会让她再陷入危险之中。

茫茫深夜，在沖天的火光追赶之下，六个年轻的身影在极力奔跑着，直至筋疲力尽，天色将白。

河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座桥。

路宸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跳河求生的打算，可此时凭空出现的这座桥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虽然不知道这座桥是哪来的，但非常时刻也只能赌一把了！

路宸拉着章汐沅第一个走上了那座通体雪白的桥。

他们都没有立刻下去，而是停在了桥中央，等着身后的人。

眼看着大火被河水阻拦在了他们上桥的这一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呼……走吧。”

第一缕阳光洒在水面上，有些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