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夜(17)

作者:知诺


人群一下沸腾起来,高兴喜悦的气氛一下围绕在天空,冰冷刺骨的冬季一下变得温暖起来,仿佛与外面置身于两个世界。

“太好了,我家阿宝可以上学了!”张老伯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他皮肤黝黑,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了泥土,他几乎要哭出来。他身边还有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孩,那男孩约莫八九岁的年纪。

“是啊,没想到我家小兰也能读书了。”安姨也高兴得手舞足蹈。小兰没有哭泣了,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手摇鼓,她不太明白读书的意义,只是手中不停地摇着,摇得“咚咚咚”的响,鼓一响,她就跟着“咯咯咯”地笑。

“大家先莫慌,无论男女老少都可识文断字!”宋时明看着人群说,“今天先教大家写自己的名字,大家排好队,来领取笔墨纸砚。”

那时候冬天还没有过完,太阳从天空上洒下来,洒在大地,洒在李庸的身上暖洋洋的,他觉得,这个冬天好像很快就可以熬过去了。

安诗沅、安书洛、宋时明三人成三列,人们蜂拥而至,有的排在安书洛那一排,有的排在宋时明那一排,而李庸自然而然地排在了安诗沅那里。

快到李庸时,他紧张得心髒怦怦的跳,手心紧紧地攥着,攥出了许多汗。

“你叫什麽名字?”安诗沅的声音很轻,嘴巴含笑看着李庸,李庸一愣,半晌才回道:“李....李用。”

“哪个用?”说着,安诗沅在洁白的纸张上写下李字,李庸看不懂她写的什麽,他也不知道用是哪个用,反正他出生的时候他爹娘都是这麽叫他的,他木讷地摇摇头。

安诗沅又是一笑,李庸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发烫。只见安诗沅低下头提笔写下“用”字,缓缓地说:“天生我材必有用,想必令尊定是想让你成为有用之才。”

说罢,安诗沅将纸张交在他手里,又给了他一份笔墨纸砚,李庸接过,心里某些东西蠢蠢欲动。

到了夜晚,天空黑如泼墨,繁星挂在上面,月亮不知走了多少里路,李庸却没有睡意,他坐在院子里头,安诗沅的话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他不明白什麽叫有用之才,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一生会和他父亲一样,在地主家种田种到十八,再娶一个同样在地主家里干活的媳妇,到老的那一天,把种田这门技术传授给小孩,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去,理想和梦想他从来不敢想,像他这样的人,活着已经够累了,哪还有时间想其他。

“小兄弟,睡不着啊?”李庸身后幽幽传来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他转过身去才看清是张老伯,张老伯手里跳动的烛火在他脸上跳舞,黑一块亮一块。

李庸点点头,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张老伯也不恼,他坐到李庸身边,说道:“今天宋先生口中的阿宝就是我孙子。”

他见李庸转过头来听,继续说:”我们家世代都是农民,不过阿宝的爹爹却很喜欢读书,开始的时候我也很纳闷,我就问他,为什麽你这麽喜欢读书,他说他要读书成为栋梁之材,之后就和我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东西。”

“那他做官了吗?”李庸终于开口问。

张老伯摇摇头,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眼中泛起的不知是倒映的烛火还是泪花,“他进京赶考那一年,在路上被马匪劫杀了。”

李庸心中一怔,他不知道该怎麽安慰张老伯,欲言又止后,只见张老伯擦了擦眼角,说:“还好,他给我留了个孙子。”

“那您为何还让阿宝读书呢?”李庸小心地问。

“若这天下能多一些像安老爷这样的官就好了。”张老伯说起安景维却是笑着的。

李庸想到安诗沅,那个干净到他不敢触碰的女孩,她与男子一起上学堂是不是也想成为像他父亲一样的好官,只是世道多艰难,多的是偏见与不公。

“成为栋梁之材难道就只能读书这条路吗?”李庸又问。

张老伯摇摇头:“栋梁之才分很多种,一种读书是想考取功名,造福一方百姓,而读书对更多的人来说是为了明事理,辨是非,知善恶,而有的人会选择参军保卫国家。”

“参军?”

“是啊。”张老伯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些,都是我儿子告诉我的。”

番外

安诗沅自从那日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善堂,好在他们留下些书和笔墨纸砚,善堂里还有个能识文断字的老人,也能继续学下去。

安姨给李庸安排的活都是外出采买的活,因为他力气大,又能跑能跳。有些时候会让他买些木柴,有些时候让他买些大米,有的时候就是让他跑跑腿,李庸不觉得累,反而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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