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割(9)

作者:谷雨白路


姑奶奶还是糊里糊涂,有一天,瞅着周围没人,偷偷抓住严琢,问:阿琢,飒飒呢?他为什麽总不来看我?是不是怀孕了?

老人笑眯眯地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银镯子,爱怜地说,给飒飒,将来给你们的孩子。

严琢眼睛火热,心里又酸又涩又麻。

姑奶奶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和飒飒是不会有孩子的。

结婚三年,他一次也没有碰过他。

哪怕飒飒望向他的目光再渴望,他也没有走向他。

勇气是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放掉只要一秒。

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单独见飒飒了,又不甘心,连最后一面都不见就离开。

迟疑着,彷徨着,犹豫着。

最后决定,混在人群中再见一面吧。

许多人都在的场合,他是能控制自己的。

这是一场四人约会,共聚的晚餐。

飒飒和严墨真是年轻,像新生的太阳朝气蓬勃,严墨的某些想法稍有稚嫩,但却不失干劲和天真。

飒飒……真是可爱。

大概是尼卡给他修剪的头发,零零碎碎,净色的小脸,像夏天池塘刚摘下来的茭瓜,咬一口吧,绝对是又脆又甜。

他看严墨的目光永远是笑的,不管严墨说多麽愚蠢的话,他总说,是啊是啊,对啊对啊。

还有他永远都在躲避他的目光,严琢看到哪里,他就避到哪里,甚至用花瓶挡在两人中间。

严琢没有吃过这麽漫长的晚餐,他感觉自己如行尸走肉,不知道吃了什麽,更不晓得说了什麽。

他只知道一个劲地给身边的女士布菜,一个劲地说,你多吃一点,这个好吃,你太瘦了……

女人娇嗔,我不瘦。

严琢说,不,你太瘦了。要记得喝牛奶,记得吃饭。

女人疯一样的笑,说自己生病都不喝牛奶,平生最讨厌喝牛奶。

吃过饭,他把新协议书重新拿给飒飒。

他刚说,“原来那份有点问题——”

飒飒就再次签好字交给他。

“你不问是什麽原因吗?”

“不需要。”飒飒摇头。

是对他全然的信任?

不是,根本不是。

飒飒说:“我只想快点离婚。”

他心里涌起恨意,想他为什麽要急着离婚?是为了快点和严墨双宿双飞?

突然,有股沖动,想要掐死他!

拿出姑奶奶的手镯,“奶奶说,这个给你……和你未来的孩子。”

他把自己撇去了。

飒飒不肯要,他坚持,拿过他的手,套到他的腕子上。

方制的银镯,饰以古朴花纹,飒飒带着并不显女气。

只是,严琢用力太猛,在他手背上刮出一大块红晕。

他握着他的手,迟迟不松。

屋外的鹅毛大雪,像失了重的飞机噗通噗通掉落。

飒飒的心好痛啊!

好想说,严琢,你为什麽要这样折磨我?

你不知道,不管是尤家祖屋还是你严家的祖屋,都有我太多的回忆。

还记得吗?

那时候,每年过年,我不肯在自己家,就要和你一起吃饭守岁。

你烦得要死,还是会给我夹菜。

吃完饭,都要写大字。

红红的纸,金色的福。

你抓着我的手,一笔一划。

“福来了,福到了。”

飒飒疼得快要站不住脚,快要晕厥过去了。

“琢磨哥哥……”

严琢一怔,多熟悉的称呼。

还是极小极小的时候,他年纪小,又爱皱眉头。飒飒就喜欢叫他“琢磨哥哥,琢磨哥哥”。

他在心里“啊”了一下,把飒飒的手握得更紧些。

飒飒却把手退了回来,“琢磨哥哥,你放心吧。”

放心什麽?严琢糊涂了。他没有什麽不放心的。

“出狱那天,我就发了誓,我再也不会纠缠你。”

—————————————

严墨出来找尤飒的时候,他正躲在院子屋檐下哭。

小小的身体,压抑地抽搐,嘴里哈出的白气像雾一样。严墨小心地走过去,怕自己脚步太重,一下就把这冰雪般的小人儿震碎裂。

“飒飒——怎麽哭了?”

捧起飒飒的脸,喉间微微一动,嘴唇已经落在那双含湿的眼睛上。

温润的舌头轻轻舔舐眼泪。

飒飒被镇住了,甚至忘了哭泣。他想要躲开,但却没有,迟疑着,纠结着,继而认命般擡起双臂环住他的脖项。

严墨浑身发抖,忘乎所以地用身体、手臂拢着他护着他。

“飒飒,飒飒……”低喊名字,炽热重吻。

他生涩地紧咬牙关,就转而攻击细长的脖颈。

飒飒慌张起来,严墨则越来越勇,他的手滑入棉服,揉搓他的身体,要手底下的人如自己一样发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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