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割(2)

作者:谷雨白路


尤飒望着尼卡微微一笑,想起爱自己的家人,心头就温热发暖。

那些人也就是他这世上最后的依靠了。

尤飒不知道自己笑得多空洞,多勉强。尼卡心里直抽痛,又不敢抱着他哭,说,飒飒,你怎麽变这样,怎麽变这样啊?他们是把你的魂收走了吗?

还得挤出笑,关柔地说:“你哥可能还不知道你出来。要不,我明天开车送你去C城。飒飒,你不是没有家的孩子。把这儿的事都忘了,去C城重新开始。你的家人那麽爱你,你一定会站起来的。”

尼卡越说越轻,越轻越说,到最后已是微微气声,泪水盈于睫毛。

尤飒还是空洞的笑着,“我哥知道我出来,我在里面联系他了。”

“那——”

“是我要他不要来接我,也暂时不要告诉妈妈。”

“为什麽?”

馄饨面已经凉了,油呼呼的让人更没有胃口。尤飒无知无觉地吃了一口,又吃一口。

“我的事情还没完——”

“还有什麽事没完啊?”尼卡声音压不住地焦急,“飒飒,求求你,别做傻事了!严琢他不是人!你快放下你心中的执念吧。”

尤飒低低抽气,冷冷地风直灌到心底。

难道他的身体烂了洞吗?风能贯通他的全身。

“尼卡啊,”他用自己都不能相信的镇定声音,说:“我就是放下了执念啊。”

不仅仅是执念,也终于明白,自己的少年心事原来是癡心妄想罢了。

刀割(第二章)

尤飒躺在床上抱着膝盖,幽幽饮泣,只有在这样的时间,他才可以为自己哭一哭。不然,落在人前,不过是令爱他的人担忧,不爱他的,更是鄙夷。

小时候的他,从没有在严琢眼中看到过对自己的鄙夷。他虽小,眼睛却好,一眼就能看得出,哪个人是真的喜欢他,谁又不是。

他天生和一般孩子不同,而不同就是原罪。

大人们还会隐藏,小孩就无遮无拦。

燥热的夏天,故意哄他爬到树上去摘李子。他被逼上去,李子扔下来,孩子们撤了梯子,一哄而散。

他在树上又哭又叫,没有一个人回来。

天色越来越黑,他抱着大树哭到声嘶,星星都出来了,还没有记得他。

“你在树上做什麽?”

“他们……骗我爬树……摘李子,自己又都跑了。”

“梯子呢?”

“他们扛着走了!”

尤飒越说越气,哭了起来。

破碎的哭音,像忘记在风雨里的衣裳,刮擦着人心。

严琢左看右看,围着李子树,绕了两个圈,说,“你爬到那边,跳下来,我接住你。”

“我……怕。”

“那你在树上待一辈子。”

“不……要。”

战战兢兢的,按着他的指示,先伸左脚,身体贴紧树干,再挪右脚。

“跳啊!跳啊——”

尤飒吓得腿不停地抖。

严琢只能恐吓,“你再不跳,我就走了!”

“不要走!”

他用力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像鸟一样飞出去,稳稳地落在他的怀里。

“我就说了吧。没事。”

尤飒眼睛睁开,双脚站在地上。严琢拍了拍他的头,“好了,快回去吧。”

严琢拿起放在地上的书本,往前走。苍暮下背影,步伐坚定。

“哥哥,哥哥,我还没说谢谢呢。”

“不用谢。”

“哥哥,哥哥,你是住在这里的吗?”

“是啊。”

“哥哥,哥哥,我请你吃李子。”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飒飒、飒飒!”

尼卡把尤飒推醒的时候,他迷蒙着两只眼睛,茫然看着她。尼卡好想问:飒飒,你梦到你哥了吗?不停地喊着哥哥哥哥。

尼卡不知道,尤飒和阳鹤一个跟妈妈,一个跟爸爸,从来没有在一起生活过,他喊过“哥哥”的人,只有一个。

“严琢来了。”

尤飒猛然坐起来,神色慌张,是害怕的样子。

“你要是不想见,我就要他走!”尼卡说,“凭什麽他说要见你,就见啊?”

尤飒抓住尼卡的手,努力平複起伏不定的心绪,“我……去见他。”

尼卡的单身公寓,因为太小,所以里面什麽都是小的,小沙发、小茶几、小桌子……

严琢坐在里面像是到了小人国,文职的军人也是要训练的,再加上一八几的身材,哪哪都不合适。

他已经坐了两个小时,换平常早走了。就因为尼卡说,尤飒在睡觉,淋了雨有点不舒服。

好吧,就当是最后欠他的。严琢告诉自己,今天一定要把事情了结,他再不想和他有任何纠葛!哪怕尤飒一哭二闹三上吊,他都不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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