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树的你(97)
作者:于悬
钟望星耸耸肩进店,“我催什麽,反正没有工资。”
他给打烊班留了一个小时用来做卫生及算账,时间一定够,若因私人原因没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工作,多花费出来的工时是不算工资的。
迈入休息室时,钟望星瞬间轻了脚步。
许愿睡着了,靠着椅背和墙,右手握着手机垂在大腿间,左手则支在另一面桌上,撑住自己歪斜的额头。
手肘边有他的懒羊羊马克杯,里面乘了没喝完的奶茶,外面倚着一包开过封也没吃完的辣条,附近散了一堆零食包装。
边吃边喝还能睡得着,他和上个月那个一拳就睡的醉酒大叔算不分伯仲了。
犹豫着要不要叫醒许愿,那部被许愿握在手里的手机已经支持不住了,随着主人的睡意愈发沉,力道渐消,慢慢从掌中滑落。
一点点,泥鳅般挣脱而出。
自由落体间,钟望星眼尖手快地接住了手机。
屏幕没锁,是亮的。
不是钟望星有偷窥别人隐私的爱好,而是那备忘录界面中,有他的名字。
心像被勾住,从最初的就看一眼演变到不自禁地往下翻动,心情乱麻一团,莫可名状,在打盹的许愿身前维持着接手机时的半跪姿,久久没做动弹。
那是一篇名为“钟望星——故事彙”的素材收集,记录的都是许愿所闻所见所经历的奇闻趣事,时间跨度宽广而跳跃,还未完待续。
他最新的一段故事,篇幅很短,事情很小——
“在小区游乐区的滑梯下坐着等余子絮,上面突然冒出一个不长眼的小孩,应该比许蔚然年龄大,长得特富态好命,贼圆润一坨。”
“他没看见滑梯下的我,一点犹豫都不带就呲溜下来,幸好我反应快,连滚带爬躲的,狼狈得要死,要不然,我肯定能被这小屁孩一脚铲出去老远。
又茍延残喘了一天,我真伟大哈哈哈哈哈!”
像这样具有许愿说话语气的长短不一的故事有很多,画不了稿的日子里,许愿没事就会攒下一点,以防钟望星再次失眠来找自己唠嗑时,会没有草稿。
于是在这些故事集锦的最上头,标题下面,有一行打了括弧的字——
(怀疑钟望星失眠,短期目标为:让他睡个好觉!)
这篇数不清多少字的备忘录找不见钟望星的一点影子,又只属于钟望星一个人。
这一切,不过是起源于他的一个深夜电话。
他真的轻视了许愿的情意,有别于其他人的轰烈张扬,不显山不露水,可当他正视到这份感情的存在时,一样会……不,是会更为之震撼。
因为感情是需要回应的,默默无闻得不到回报的付出再长久也会消磨掉这份感情的韧性。
许愿却剑走偏锋,把韧性碾碎成棉花,想要为他鈎织出一张供他安眠到天亮的棉被。
少顷,一条来自于某款社交媒体软件的后台私信从屏幕上方弹出。
无意间,钟望星扫到了那条私信的内容。
“许愿,别吃了,出来干活。”
林琼华远在店内营业区的声音穿过仓库喊着许愿,也吓到了钟望星。
许愿缓缓转醒,钟望星当下只来得及按灭手机屏幕,起身放桌上。
他做贼心虚地在柜格里掏包,装作无事道:“醒了,你手机掉了。”
“啊?”许愿打着哈欠摸起手机,看了眼自己睡了多久,不疑有他道:“可能是我睡着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的,谢谢哥。”
他又问:“你要回家了吗?”
“嗯。”钟望星突然问:“你手恢複到什麽样了?”
许愿恍然记起这事,解着纱布说:“对对对,本来要和你说的,今天都给忙忘了。我手已经没问题了,你看。”
沖着钟望星展示的手掌再没有那些狰狞可怖的烫伤,仅有几处较为严重的烫伤还留着淡淡的疤痕,集中在掌心区域。
光这样,也足以让钟望星眸光暗沉几分。
他一直不说话,许愿预感不妙,搓了搓手心的疤痕辩解道:“这还不行啊,都好了,可以碰水了,疤又不妨碍我摇奶茶,我也不是疤痕体质,再过些天它自己就没了。”
“我还什麽都没讲呢。”钟望星说:“明天你就可以正常调饮了,设备不长眼,教训有这一次就够了,以后千万要小心。”
“真的!?”许愿才不会让钟望星开口说假的,嗨道:“太好了!我终于可以不用点单了,一个月没做过奶茶,都生疏了,要不哥你再教教我吧。”
钟望星移开目光道:“明天你和孟照辉一个班,要他教也是一样的。我回去了,你们收拾完也早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