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树的你(25)

作者:于悬


又或者,都不是。

他几口吃完自己的,含着勺子拿过钟望星手里的半水状圣代,摞在他空的圣代杯上,边吃边说:“我给哥解决了。”

被夺走圣代的手还愣在半空中,钟望星看着许愿的吃相迟钝了片刻,接着收拢湿冷的五指,摩擦着掌心垂回身侧。

没有谁看到,那只手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中攥成了拳,用指尖深入皮肉的疼来压制手臂微弱的细颤。

“吃不下就别吃了,到时候闹肚子。”

许愿吃冰淇淋吃出一种喝汤的声音,得意道:“我长这麽大,还从来没有因为吃闹过肚子,皮实着呢。”

“好吧。”钟望星像是对交流突然倦怠了,提着塑料袋沉默地前行。

他是不高兴了吗?

许愿没有问出口,因为钟望星的回答就像是考卷的标準答案一样,没有意外的可想而知。

他没有,他很好,他会这麽说。

蝉鸣在隐密的夏日中哓哓不止,他们走在一座立交桥下,几支矗立在绿化带间的自动喷灌系统滋滋作响,向四周喷洒着薄薄水雾,给燥热的空气带来些许凉意。

许愿把塑料杯扔进垃圾桶里,仰起脑袋望着爬满五叶地锦的桥柱,凭空来了句:“这桥还是这个样。”

他等到了钟望星迷茫地看向自己,又说:“如果我说这里的绿化有我的一份力,哥信不信?”

钟望星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瞻顾一圈后问:“城市的绿化不是由绿化局管理吗?”

听到钟望星跟他搭话,许愿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动力:“这就是一个很曲折悲惨的故事了,哥閑着也是閑着,听着玩玩呗?”

许愿眼中的期盼不浓烈,小心翼翼藏在轻松的语句里,也许是钟望星看出了他寻找话题的努力,最后总归是答应了:“可以啊。”

慕川说得对,钟望星的确很好说话。

“好的!”

许愿兴奋地咳了两声,挺着个背,嗓音变得正经,有那麽点播音腔的调调:“欢迎收听今日故事彙,许愿成长历险记。”

钟望星被他滑稽的语气逗笑,眸光里终于有了些像样的明亮。

许愿恢複正常语调:“我没和你说过吧,我爸妈就是从事园林行业的,一个园艺大师,一个景观设计总监,在现在的公司里干了二十几年了,但是这都不是重点。”

“我读小学的那几年是我最顽皮好动的时候,多动症晚期,有一回暑假我和几个朋友在公园草坪里玩,那个草坪铺的全是马尼拉草皮,就是那种又细又长,躺下去还扎人背的,南方很多公园铺的都是这种草,耐热嘛。”

“我跟我那几个朋友就在草坪上扯草,揪出一把就往别人身上扔,追着扔,我们追了几个小时,那片草坪都快被我们拔秃了,全在我们身上,跟稻草人似的。”

“后来回到家,我爸看到我就是一顿骂,骂我又绿又汗臭,跟霉掉的腌菜一样,一个标点符号没有的骂了我十几分钟,我都洗完澡出来了他还在骂,中心思想就是我不该这样破坏公共环境,但我听不进去啊,我就觉得我没错,然后,你猜我的下场怎麽样?”

钟望星听得认真,到后面还会偶尔嗯嗯几声应一下,接话道:“……把你发配到这来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许愿说:“我们家向来都是女主外,男主内又主外,我爸那套压根镇不住我,只会动不动就抽皮带,越打我就越和他杠,我妈就不一样了,都要尊称她一声苏佛爷,人狠话不多,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她在园林局的同学,把我扔在爷爷奶奶堆里,当了两天的苦力。”

许愿讲得绘声绘色,配上一些小表情就和一台戏一般,看戏的人全程在线,就连他自己也没发觉,有些阴霾正在被涤蕩,心中的苍狗已停止狂吠。

“都干什麽苦力了?”钟望星问。

“那可太多了。”

许愿一脸往事不堪回首,走到一根桥柱边上怨道:“那时候这个立交桥刚建成,还没通车,就这种五叶爬山虎,种之前还要把土里的石头啊砖块啊那种建筑垃圾全都给挑出来,拿个大铲子一层一层的铲,我当时都没铲子高,只能蹲边上用手抓,旁边奶奶还笑我,说我和狗崽子刨坑一样,气得我……哎!”

一声过于冒犯的讥笑让许愿彻底说不下去了,绷着脸半眯起眼,无声睨着钟望星笑得越来越过分。

直到自己也忍不住嘴角上扬,被传染得嗤笑:“你多少有点冒昧了。”

钟望星气息都笑得不稳了:“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主要是你说的太好脑补了,我都有画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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