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树的你(155)

作者:于悬


造不了一点。

看也看过了,许愿都打算合柜了,又想起件事,折回去像寻书柜里的书一样扫了一遍,找出一个单杯的保温袋。

不同的是,上面贴了张小票。

这张小票就是这个保温袋曾经装过什麽饮品的订单小票。

但值得许愿保存下来的,不是这张纸,而是纸上书写的字。

“哥,这单,你还有印象吗?”

许愿把小票转个头,给钟望星。

纸是热敏的,机器印在上面的字体早随着空气的氧化而消失殆尽。

钟望星能看到的,只有小票最上端,一句用中性笔手写上去的汉字。

那个字迹,是他自己的——

祝你天天开心,什麽都会过去的,晚安。

意想之中,钟望星几经风雨的记忆里没这回事,迟疑地摇摇头说没有了:“这我写给你的吗?”

“嗯。”蹲累了,许愿坐下说:“我当时在放寒假,冬天不夜山的生意会差一点,也只有那个时候你们会在晚上接外卖单。”

“我记得很清楚。你们那晚快要打烊了,我下单太晚,点的那杯奶茶你们卖完了,就打电话过来和我商量换一款,那是我头一回接到你的电话……”

那晚的天就和当下的一样黑,雪已是下过一轮了。

彼时的许愿横捧着手机,和远坐家中的余子絮焦灼在游戏里。

正是紧张时刻,许愿的手机顶部跳出来一个通讯弹窗。

陌生号码?什麽关头了接个鬼的电话。

手指断然腾出半息,掐掉,转而继续吵吵闹闹地栽进游戏。

几分钟后,就算许愿如此认真,他和余子絮的连跪记录也依然不受影响地稳步升到了六把。

心态瞬间崩了,手机砸被子里气急败坏地骂道:“能不能行,不行就……”

挂过一回的电话又响了。

许愿的火燃得更大了,捃过手机,划开怫然喂了过去:“谁呀?干嘛?”

吼完空了几秒,电话里一直没声。

静到许愿都反思到自己的迁怒了,要张口道歉时,钟望星在手机里说:“晚上好,这边是青山不语。”

完球!

许愿默默倒吸一口冷气,当下只想沖回到几秒前,缝起自己乱喷火的嘴。

他激动又抱歉地找补道:“额你、你好。”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钟望星说。

“不会不会!”

许愿宛如在面谈,正襟危坐道:“是我态度不好,我平时不这样的,就是今天心情有点差,跟你没关系。”

后来,奶茶很顺利的换成了其他饮品,具体换成了什麽,许愿全然没听进去,也没喝出来。

反正心是飘飘然了一晚上。

今时再忆想起来,许愿仍感有趣:“连跪的心情是蛮气人的,可我没想到,你会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在小票上给我留言。事后我也猜过,你们是不是对每一笔外卖单都加了这一项留言服务,我就跑去……”

“没有。”

毋庸置疑,这一点钟望星记得很牢,低头对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小票说:“那太耗时了,这句话……应该就是我专门写给你的。”

“不是应该,是肯定,我隔天去店里确认过了。”许愿手肘支在腿上,托腮望着他,很温柔的笑:“所以,就像你写的那样,我真的开心了好久。”

钟望星眼神晦涩地看了他好一会,把保温袋归还入柜,说:“就几个字而已,你是蠢的吗?”

如果许愿不提,钟望星会顺其自然地忘了自己忘了这件事。

这个世上无时无刻都有祝福在脱口而出,夸张不切实际的,庸俗老土的,渺小无足轻重的,真心的,随口的。

不管哪种,不管能不能实现,不管祝你如何如何的人是偶像,至爱,还是至亲,得到的快感都是短暂的。

柴米油盐一地鸡毛的事很多,人们活在其中,会忘得很快,极少有人,会把祝福当棉被,在每一个冬天都知足地记得,自己还储藏着这一份温暖。

“哥感动了?”

许愿煞风景地调戏钟望星,一脚将底柜踢回床下,屁股蹭着地板挪过去,揽过钟望星的头往肩上按,像哄没断奶的小孩一样,拍着他的背柔声道:“哎呦,啊好了好了,不哭不哭。”

两个大男人玩这出,好智障。

钟望星咧嘴推抵开他的脸:“我现在滴几滴眼药水还来得及吗?”

好了,钟望星笑了。

许愿不闹了,怅然失意道:“唉,这都不掉眼泪,感情淡了,亏我还为你準备了个小惊喜。”

“这还不是惊喜?”钟望星眼花缭乱道。

“这就是鄙人的一点收藏癖好,不值一提,惊喜我放在阳台了。”许愿的眼球向露天阳台一瞟,“哥自己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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