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树的你(145)

作者:于悬


曲医生扯断钟望星手上带了一个月文字脱色的腕带,回收以便销毁:“OK,恭喜你顺利出院。还是那句话,保持联系,有问题,就怎麽样?”

钟望星言笑着填空:“就找曲医生。”

曲医生打响一个响指:“对了。”

钟望星不再像往时出院那样,即便要走出这个地方,回到正常生活了,仍旧无比的患得患失,逮着曲医生不喋不休地问:药还要吃多久?什麽时候可以停药,万一又複发了怎麽办?

他习惯式地铺好了这张窄窄的单人病床,来时轰轰烈烈不省人事,走时重获新生向阳而行。

在这栋生死一线之间的建筑里,再找不出比这更好的事了。

住院大楼配药处二号窗口,排到队的许愿呈上钟望星的就诊卡,老实巴交地倚伏在窗台沿,等待药剂师在一个又一个药片包装盒的用法用量贴上标好备注。

写字手法奇快,核对好数量后,从窗口中推了出来。

许愿将药打包好,两袋,仿佛不要钱。

“谢谢啊。”

许愿走出队伍,不顾路地低头翻看药盒上的内容。

现在的进口药可真贵啊。

这麽一小盒,就十四片,五百多块钱!

住院治疗这些开销也不小,要不让钟望星去办个医保呢?

“许愿!”

突然,他听到有谁的声音胜过取药的广播,在喊他的名字,扰乱了他的思虑。

寻声望去,原以为没机会说再见的岑小洋被一名护士看管着走过来。

途中,他指着许愿这边和护士说了些什麽,护士点了头后,便一个人步近,没大没小地直呼其名:“巧了哈,领这麽多药,钟望星要出院了?”

岑小洋的气色差了许多,笑起来像骨架撑着皮在动,脸上没几两肉,一截纱布缠藏在袖口里的细腕上。

待彻底愈合解下纱布时,那里又会留下怎样触目惊心的伤痕呢?

“是啊。”许愿仿佛什麽都没发生过地和他聊着:“你呢?下来溜达的?”

“怎麽可能,时时刻刻有人监护着,我哪有溜达的权利,还不是治疗那档子事。”

许愿说:“治疗不好吗?撑过去了就能甩掉监护,真正自由。”

岑小洋应付着笑笑:“你借我几块钱买瓶可乐行吗?我手机被收了,付不了款。”

“这……”

并非许愿小气,就是岑小洋这个情况,碳酸饮料是能喝的吗?

岑小洋在许愿眼前晃了晃手:“嘿,我找你借钱,你看人家护士干什麽?这麽快就移情别恋了?”

许愿马上撇清:“话不能乱说啊岑小洋!”

移哪门子情?他是在向那边的护士姐姐求助好吧!

岑小洋嘁了一声:“我过来的时候都问好了,可以喝,她不会说什麽的。”

“可以喝你不早讲。”许愿慷慨大方地搂着岑小洋去到角落的自助饮料售卖机:“来,不用借,要喝什麽就选。”

岑小洋就按出一瓶可乐,随后和许愿在一盆富贵竹边的排椅上坐下。

说着想喝可乐,可许愿只见岑小洋像喝水一样,不鹹不淡地灌了几口,旋上瓶盖低迷道:“还是没味。”

许愿不难猜出是因为什麽,“等你什麽时候味觉好点了,我再请你喝。”

岑小洋敞开腿坐着,腿间垂拿着那瓶可乐,扭首与许愿面面相觑。

少年眼波中的光明灭渺然,问许愿:“我还能好吗?”

味觉,和他,都还能好吗?

“怎麽不会好?”许愿温声说:“咱俩头一次见时,你就很好啊,离经叛道,活蹦乱跳的。”

岑小洋讥讪一笑,不吭声了。

这个一蹶不振的精神面貌太叫许愿忧心了,实在无法任其自流:“封闭病房没人跟你唠吧,总算有个能唠的垃圾桶了,机不可失,装高冷他可就溜走了啊。”

封闭病房就是个只能和空气自娱自乐的地方,可出了那个地方,岑小洋又没有一个能倾听自己的人。

朋友,狐朋狗友而已。

家人,有的不必说,有的不好说。

许愿,是他活动範围里能找到的独苗树洞了。

“我没妈,我爸有新家庭也不待见我。”

岑小洋忍不了了:“和我的出生一样,这些都不用问过我同不同意。你也说了,我离经叛道,没心没肺,在我爸眼里我就是个没良心的小混混。”

“没良心的小混混哪会得抑郁症呢,不就是不想读书,装嘛。十几年了,我和他就默契了这一回,我他妈得个鬼抑郁症啊!”

“我以前最讨厌那种大晚上在朋友圈发疼痛文学和人间不值得的人了,结果现在……变得比他们更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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