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树的你(140)
作者:于悬
活着,还有意义吗?
愿我们早日康複,离开这里——2017年11月26日
又是一年了,我又回来了,没想到我的留言还在这哈哈哈哈哈——2018年8月14日
还是发病了,抓伤了给我打针的护士姐姐,对不起。
……
铺满一墙,有人苦中作乐,有人一病不起,他们活在世上,其中的难与易,哭和笑,最懂得的,还是那个缝缝又补补的自己。
许愿挨着留言板走,看得专心:“下面红色的字是什麽?”
看了小半,张张便利贴上无一例外的出现过一排红色的字体,笔迹也是参差,不属于一人,但最开头永远书写着一个“医”字。
钟望星说:“医护人员写的,他们给了每一张留言回应。”
“每一张?”
钟望星颔首道:“每一张。”
医:姐姐办公桌的左边抽屉里有果冻,快去拿!吃了就不苦了,乖。
医:那我们尝试一下别的药,都会有办法的,但不能不吃。
医:谢谢,我仅代表咱们心身医学科的同事,也祝你新年快乐,身体健康(这个我们得一起努力)。
医:你还存留着探究意义的欲望,那就是有的,不急。
医:早日康複,愿我们在褪去白褂的暖春里再见。
医:不要对不起,要坚信自己有被谅解的资格。
……
许愿百感交集,没再一一看了,问钟望星:“这里面有你的吗?”
钟望星摇头说没有,看到桌上一角收纳着便签和彩色马克笔的亚克力盒,眼弧一弯道:“可以现在有。”
“嗯?”
钟望星拖出亚克力盒,在衆多便签纸里挑选一番,取出了一小叠懒羊羊大头形状的便签,笑着沖许愿扬眉晃了晃。
许愿马上了然,全无纠结地递给钟望星一根大红色的马克笔,是他最钟爱的颜色。
他趴在桌畔,与钟望星头对头地当起督工。
钟望星果如其言,写了那犹如定心石的几字——
许小愿,我不放弃。
字迹工整好看。
撕下交给许愿,他占了一块不太起眼比自己身量还高的空位贴上去,为保粘牢地多捶了几下。
退步赏鑒全局,许愿用手机定格下照片一张,显摆着他拍下来的小小卖身契:“铁证如山了,哥,不带骗人的啊。”
钟望星恢複好桌面的整洁,说:“不骗人。”
窗外,有飞机划过的尾迹云要散了。
遮日的云也飘走了,长空再次蔚蓝,阳光散射进来,从墙根一路铺撒到留言板,给上面的迷惘,祝福,与决心加了层纯天然的高光。
以及,一对相视而笑的人影。
外出单
听“小护士”说,岑小洋被发现得及时,命是救回来了,人却关进了上一层的全封闭病房,翘首以盼的出院延得没有尽期。
钟望星短期的独享一间病房,换衣服时,还是要请出这个房间的外来者。
门把手在里被人揿开,脱下病服的钟望星只手抓着脑袋上的半把马尾,探出身子问就在门外边的许愿:“许小愿,你有多余的发绳吗?我那根又找不到了。”
“有。”未雨绸缪的许愿不再划拉手机,伸出一直揣在衣兜里的手扭身给钟望星,撸起衣袖说:“吶。”
一个黑白交色的宽带编织发圈环在他的腕骨上,是他昨天回家路上,在一个制作小手工的路边摊上买来的。
在树枝置物架上看到这个发圈的第一眼,许愿就在心里酝酿些什麽了。
于是在钟望星道着谢来取发圈时,他变卦地缩回手臂,说:“我给你扎吧。”
“你给我扎?”钟望星由着许愿推开半掩的门,牵自己回到病房,献疑道:“你会吗?”
许愿把人按坐在折叠床椅上:“你这不是抓好了嘛,绑几圈不就可以了。”
他妥妥接力过钟望星拢好的半扎黑发,“行你撒手吧,剩下的我来。”
钟望星任许愿嚯嚯地放下手,侧过身背向他,让他好自由发挥。
许愿基本没动钟望星定好的发型,就随便整理了几下他颈后的发尾,“哥,你头发长了好多。”
以前还能看得见点脖子,现在都落到肩上了。
“不是很想打理,就随它长了。”
钟望星懒着坐姿,腰靠在折叠床椅的蓝色扶手上,能感知到许愿指缝穿插进头发里的温柔力度,微微偏头问:“会显得邋遢吗?反正等下也要出去给许蔚然买吃的,要不去剪短一点?”
许愿左右手不太协调地捆上发绳说:“不邋遢,稍微剪一剪就成,看着精神些,正好苏佛爷给我办的卡里还有钱,我们去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