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树的你(132)

作者:于悬


果然,钟望星还醒着。

尽管他的右手压在枕头下,可另一只不便藏匿的左手尚在被外,覆搭在右手臂上,手指正细微的,频率很快的颤抖不止。

钟望星扫到床尾的人影,擡眸望向轻缓步近的许愿,扯出稀松平常的一笑,用口形和气声传达道:“睡不着?”

是睡不着,是你睡不着。

许愿承认有点,侧坐上床边,低下身,近得无须开灯就能数得清钟望星的睫毛。

他稍稍带着凉气的手溜钻进钟望星战栗的掌中,与之十指交错地握上,感受钟望星每一下抖动里的无助。

指节摩挲着被输液贴粘黏得皮肤起皱的手背,许愿学着他静悄悄的说话方式:“要叫医生吗?”

“别了。”钟望星说:“反应不大,很快就过去了。”

叫了医生也不外乎那几种解决方案,没到用药标準就教一些呼吸方法和放松的技巧,这个他都够资历传道解惑了。

到非用药不可时,那就更简单了,什麽都不用管,什麽都管不了。

从而养出难以自拔的依赖性。

钟望星和自身起起落落的躯体症状打了十年的交道,耐受力非比寻常。

不过是稍微肌肉紧张,脑袋晕眩,忍不住抖而已。

没事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哥。”许愿轻声唤他。

钟望星瞳孔微转,眨了眨眼,被许愿的掌心虚盖住视野:“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店的这一个礼拜里,大家都过得乱七八糟的。”

慕川说得对,感同身受很缥缈,许愿到不了钟望星迷失的大雾。

那就发出声音,让他听到,他不是一个人。

往前走,别等雾散开,一直往前走。

“琼华姐兑现了她给大瑶的生日愿望,cos了川上富江,被大瑶拉去漫展集邮。”

“还有前两天,我刷同城视频,看到中临交警的官方账号发了一些人骑车没带头盔的现场执法照片,你猜里面有谁?孟照辉,哈哈哈哈……虽然没有全脸,但我一眼就认出他了,该呀,叫他猖狂,叫他上班踩点。”

“杨灿……他的私生活还是像个神秘人,一无所知。”

“我弟也不让人省心,在家都能扑一跤,摔到下颌骨,现在就和你住在一栋楼里……”

有一茬没一茬地窃窃私语中,许愿一刻也不曾松开过钟望星的手。

这只手被太多东西捆绑着。

薄薄的医用腕带,柔韧细小的输液管,固定输液管的一扯就断的医用胶带,软质的留置针头。

没有哪一样不易摧毁,可钟望星就是离不开它们。

半睡半醒时,他疲软地收拢五指,回握住许愿。

电休克

这个下午许愿是在两头跑的紧凑行程中度过的。

钟望星要和病区里的大家一起做ACT(接纳承诺疗法),许愿不能陪同旁听,嘱咐钟望星好好做治疗,听医生的话,就乘电梯上到许蔚然那层陪小孩去了。

卡着治疗结束的点,许愿再找借口溜下来,在病房和钟望星岑小洋打扑克,联合岑小洋教钟望星打手游,跑医院外打包两份口味不一的晚饭送到不同楼层。

过了六点,住院区就不能再有探病家属了。

许愿离院不到半小时,钟望星便接到他的电话,靠坐到走廊连椅上,贴着听筒道:“到家了?”

“刚到。”钟望星依稀听见他在关门换鞋:“你晚上的药吃了吗?”

探病第一天,许愿就已能全文背诵钟望星在医院每时每刻的动向了。

钟望星斜眼看了一眼护士站边设立的服药点,吃药的病人们排着稀稀拉拉的小短队,“才吃完,要回病房了,你就打电话过来了。”

“那就好,我哥真乖,明天有金币巧克力吃。”

钟望星麻了:“……”

怎麽办?他快要习惯许愿的直球攻势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小调戏一拨钟望星,许愿心里爽了,畅然笑出声,在客厅调起空调度数说:“明天上午你就要做电休克了,晚上不能进食,晚饭也吃得不多,你半夜不饿吗?”

“不会,我很撑了。”

钟望星没说全为什麽。

病症未平时,他的身体会变得很钝感,常常是不知饿与饱的。

许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洗着手念念有词地规划道:“你早饭吃不了,电休克的麻醉过了还要再等两个小时才能吃东西,这麽久,那我得多买点吃的带过去。”

“别带太多了,治疗做完说不準会有哪些不好的反应,吃不完就浪费了。”

许愿粗略地甩走手上的水珠,半湿地抓起手机:“小事,你就看着吃,有我在,肯定不会浪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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