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树的你(128)
作者:于悬
许愿展开臂上搭着的外套,为他披在病号服上,接着说他自己的:“按计划我是能赶上饭点的,但我有点太看得起自己了,想给你烧几个菜差点把自己给烧了,就只好花一份钱保我们两个人的命,请你吃快餐了。”
“饿吗?现在吃?”
他歪头垂眼看着钟望星,手中抓着打包袋上未解的活结不动,显然是在等钟望星开口。
钟望星擡不起眼,盯着桌上袋中米黄色的可降解打包盒:“你……”
你过得怎麽样?
为什麽会来?
又知道了多少?
你……会怎麽看我?
心里想问的太多,能有勇气说出来的就那畏首畏尾的一个字。
“我什麽?”
是因为太久不见吗?许愿的一言一行里强势和直白的气息都更加浓重了,分明是弯膝处于下方的半跪之姿,可也隐隐给到钟望星一种无处可避的压迫感。
楼外火热的光照透窗大片撒入,溜过钟望星瘦削的身型,照在矮着身的许愿眼中,专情漂亮的深色眸子变得浅而亮。
他嗓音轻柔:“你想问什麽?我都告诉你。”
半晌,钟望星低声问道:“你去找过慕川了?”
“对,他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了。”
许愿想过钟望星可能会积习难改地要自己走人,也想过他会装沉默晾话题。
但独独没想过,钟望星会有这样苍白的神情,如死刑降临,眼眸颤抖地与他相望,嘴角弯出一丝牵强的笑意说:“是吗……对不起啊,我不是你喜欢的样子。”
许愿怎麽受得了钟望星这般,积攒一夜的稳重随随便便就被撵得粉碎。
他埋首,额头抵上钟望星的膝盖,竭力藏回眼泪,小声骂了一句:“就晓得你憋不出什麽好话。”
再扬起头,似是换了个人。
许愿站起身,却不直腰,挤进钟望星敞开的两腿之间,手撑在他身边的窄窄窗台上,侧下头去,轻轻地,全无经验地,碰上钟望星微张的唇。
湿润的唇瓣青涩贴下来的那一刻,钟望星就彻底木了。
茫然睖睁的眼笨拙地跟随着许愿,看他敛回下巴与自己稍稍分离,看他看自己,看他蹲回去,看他边暖着自己带针的手背,边专情地仰视:“懂怎麽拒绝我这样亲你吗?”
“说对不起,或者像你以前那样帮我挡王誉,挡雾炮车的水雾,挡各种杂七杂八的烂摊子,甚至把我送你的龟蜜挂床头当陪睡,这些,都是不能让我死心的。”
私藏的秘密被揭露,钟望星有些失措。
许愿看出来了,仍接续教他:“你应该学会冷漠,推开我,利落无情地让我滚,一点幻象不留地告诉我你对我没意思,叫我别白费心思,然后,拉黑我。”
“那麽,我就会识相,再不点青山不语的奶茶,远离不夜山,远离你,永远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这是一场赢面很大的赌。
当钟望星表露对后果的害怕时,许愿知道,自己胜了。
他用楚楚可怜的语气明知故问地逼道:“就这几个步骤,哥,你会这麽对我吗?”
没有什麽的杀伤力能大得过许愿亲自说出这种恐吓,钟望星摇摆不定道:“我……”
许愿贴心地静候一会,说出钟望星的心声:“你不敢,也舍不得。”
他站回桌边摆开打包盒说:“所以,就当我作弊趁火打劫吧,等你出院后,我会光明正大地追求你,认真的。”
“不行。”
钟望星很矛盾,狠不下心对许愿残忍,又一再后撤:“不行的许愿,你不知道,我花了很久的时间去对抗这个病,可……好难,真的太难了。”
他神情变得痛苦,撕开丑陋,语无伦次地亮给许愿:“我发病很麻烦,怕这怕那,可能会出口伤人,我以前就伤害过我的同学。惊恐发作的时候就跟个废人一样,什麽都做不了,我会冷落你,会拖累你,会寻死觅活……”
语速越说越急,这是许愿不曾触及到的,钟望星真实的一面。
那种深深的无助像是全身拔不完的尖刺,都扯得鲜血淋漓疮痍满目了,也还是不能走近许愿。
但那又何妨,许愿会走近他呀。
会张手圈紧他止不住发抖的肩,揽过他的头放在自己平坦的肚腹上,声音也跟着艰难:“没关系,会也没关系的,哥你信我好不好?”
你信我。
我想给你一个巨大而长久的拥抱,里面会有你一切的滚烫与悲响。
钟望星听不见许愿的慰抚,泪水浸湿他的T恤衣料,在他一遍遍抚摸自己后脑勺的动作里闷声道:“……我会逼疯你的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