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德者(24)
作者:五月祭雪
匡静河一按他的肩,随性又亲昵,说我没误会。
所以我们去哪啊?
一刻钟后,去哪仍是难题。匡静河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花了至少五年才下定决心,问他去哪真是为难他,余笙有轻度的选择困难症,但留学在外做过大大小小的抉择,他们俩之间要有个决策者。
余笙一想,七楼只剩了些软乎乎的水果,就宣布去商场超市买菜。匡静河不能请阿姨去七楼做饭,在三更半夜见,他们什麽都不吃,饿了就提前点外卖,导致七楼找不出一根菜叶子。余笙的胃已然西化,说是西餐,其实是印度菜中东菜地中海意大利菜墨西哥菜,世界有多广,他的口味就有多广,匡静河遵循特定的食谱,度假也难能幸免。余笙火速列了清单,匡静河说你别指望我下厨,余笙说我可指望不上你,七楼有烘培的东西吗?匡静河说有,余笙拍手,说那太好了,有什麽想吃的?匡静河问你会做什麽?余笙又一摆手,说我看着做吧,让你选,我得等到猴年马月。
Chapter 14
先有被匡静河邻居"捉奸"的恐惧,怕什麽来什麽。
余笙下车时觉得有无形的视线如飞箭射穿自己,他问匡静河,你有没有种被监视的感觉,匡静河扶了扶墨镜,大步流星,说我出了门就有被监视的感觉,哪都一样。余笙快步跟上去抓他的胳膊,下意识地找支持点,匡静河觑着他,一笑说,你抓着我我们可真就万衆瞩目了。余笙思索,中年大叔和大学生勾肩搭臂逛超市,就算是一对普通人也足够成为一道景观。匡静河挠了下余笙的掌心,原本可以是光明正大的牵手(余笙遗憾地想),说你心里不在意别人的视线,但是你还是会不自觉地有他们在嘀咕、偷窥你的错觉,这很正常,你在国外可能碰到的少,这是上海,也还好,适应就好了。余笙点头,站直了点。
匡静河本就年长,这副妆容如经岁月磨洗,他们并排而行,更像父子,匡静河问了些零零碎碎的问题(你常来这儿吗、买过某个品牌的鞋吗、去某家餐厅吃过饭吗),也提了些感想(这家找我做过代言、我和这家餐厅的老板挺熟的、我去过这个品牌的时装秀),随机又诚实,不炫耀,不忌讳,就像在日记里写随笔,无关紧要的私人的秘密。最早在Panem的包间里,匡静河是客人,顾客是对的、是上帝,男人强大、气质成谜,余笙怀有三分探究欲七分尊敬,而后愈发被动——匡静河压向他,距离感如初春湖面的冰,一寸寸瓦解,且说到底他们的出身相似,余笙的父母甚至比匡静河的还富裕,否则不可能把就读初中的余笙送出国,还养着个妹妹,出于这几点,倒也算门当户对,距离感还是会有,匡静河太成功、占有优势,但不会因为那点距离感而惶恐、忸怩,余笙对匡静河就能同样平平常常,屏蔽公衆视角下的匡静河。
他们先逛了一圈,四手空空,在这点上他们出奇地统一,都没提想进去某某店,购物欲冷淡,余笙问,你不想买点什麽,衣服,鞋?匡静河说他最近不缺衣服穿。看看赏心悦目的时尚就如赏画,一圈走完像沾了身时尚味,步履飘起,带起煦风吹过心尖。到商场底层的超市,余笙推来小车,匡静河夺过把手,说我来。奶制品区困住了他们,匡静河要找出他食谱上的鲜奶(他自己没屈尊买过),余笙则在研究这牌子是进口还是国産的孪生兄弟(兄弟俩长得太像)。读完背面的文字,耐心耗尽,余笙索性一闭眼拿了两瓶,转身看到了一个熟人。
男人一身清爽的休閑装,推着小车,女人在前面抱着一个小孩牵着一个男孩,余笙多看了她两眼,妆化成那样说是大学生也可信,而且是辍学当模特的大学生。男人往余笙这一侧头,又流畅地转向别处,就像无意中瞥见了什麽。
是黄老板。
余笙躲到架子后面,挡住黄老板一行人,回想着自己刚刚挪步的速度和姿势,应该过于刻意、过于古怪了,他微低着头四顾,想起Dan谈到黄老板时淡漠的样子,把出轨、包养、□□谈成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又想起Dan的第一任,Dan是怎样期盼对方放下亲情去爱上他呢,如果Dan亲眼见识对方和妻子孩子和和美美,会有负罪感吗,会认定自己的真心比这精品超市里的産品还廉价吗,满地狼藉的心碎对方只会撇撇嘴一脚跨过,好歹对方送了条项链,仿佛在说你讨人喜爱,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有家室,我待你不薄,收下这(于你而言)昂贵的物件,我们好聚、好散。
怎麽了?
匡静河来了,往小车里放了两盒鲜奶,余笙转身背对架子(背对黄老板那边),问你选好啦?匡静河嘴巴瘪着,说包装大概长这样,怎麽跑这来了?余笙犹豫了一下,说看见个认识的人,梁姐的客人(他不能透露客人的信息)。匡静河一怔,捋了捋余笙侧腰,说放心,刚刚我们离得挺远,没人认得出我,你没事吧?余笙摇头,说他们应该走远了,咱们等会儿再去收银吧。他望向黄老板经过的那里,四个影子淡出、变淡,柴米油盐为背景,一副温馨的家庭图画。余笙像走入画中,身临其境,自己的声音浸染了温馨,说,他带着他妻子和两个孩子。余笙看不穿匡静河的墨镜,匡静河下巴微微一沉,牙关活动着,擡起胳膊揽住余笙,又坠下了,往前推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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