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美人受死心后(5)

作者:金菩提


他放缓声音道:“从前也就罢了……可如今的晏渠山是朕钦点的新科状元,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朕也不好因着这种事苛责于他,以免朝中那些言官上奏指责朕袒护私情,不爱重贤才。”

继而皇帝又叹了口气,“起来吧。”

他出了气,而后到底态度松动了些。再加上兰妃死后,他十分想念,看见萧麒那张脸,实在不愿再责罚,“多说无益,身在天家,莫要总沉溺于儿女私情。”

“是,儿臣谢父皇教诲。”

“你也至弱冠之年,朕便择日册你为亲王。”

萧麒闻言叩首,“儿臣谢父皇恩典。”

建德帝看他这幅乖顺模样,十分舒心,余怒也烟消云散了,“起来罢,莫要磕痛了额头。”

“这些日子,余中钦总是催着朕给那些进士们封官,别的都好说,只是晏渠山……朕总拿不準封他做什麽好,锦之,你且说说你是如何想的。”

锦之是萧麒的字,皇帝这般亲昵地叫他,倒让他一愣,不过萧麒很快地回了神,“儿臣不敢妄言。”

建德帝瞟他一眼,悠悠一笑:“朕知道,几个皇子之中,你是最为聪颖的,如此,你不必在朕面前藏拙。”

他虽然这般说,可萧麒却依然不敢畅所欲言,只是中规中矩地答道:“历来状元都是入翰林的。”

没想到建德帝听了他的话,竟是冷笑,“如今的朝廷是余中钦的一言堂,更罔论翰林院。送晏渠山入翰林,是又要给他送把好用的刀麽?”

余中钦是当朝华盖殿大学士即内阁首辅,兼任吏部尚书。论资历,是三朝元老;论身份,又是当今皇后的父亲,大权在握,势力非同小可,皇帝早有心打压。

如此,萧麒更不敢畅所欲言,只是回答道:“陛下英明,想来心中已有定夺。”

建德帝睨他一眼,竟然是笑了:“你倒是聪明。”

“晏渠山既然与你结亲,也算朕的儿婿,便不必再熬什麽资历了,都察院还算干净,便封他做个左佥都御史吧。”

左佥都御史是四品官,多少人熬一辈子都熬不到的品阶。晏渠山初入朝堂,便能有这样的位子,日后可想而知。

都这样了,萧麒还有什麽想不明白的?皇帝不要晏渠山做余中钦的刀,要他做自己手中的刀。

所谓“怜惜贤才,不愿过多苛责。”不过是个托词,晏渠山显然知道自己于帝王有重用,才这般的有恃无恐,才敢让萧麒出这样大的洋相。

皇帝说完这些,也再无什麽话能同他说了,一挥手便让他退下。萧麒出了养心殿,再无那股萦绕在鼻尖的龙涎香,心下也一松。

候在门口的方海看到他破皮红肿的额角,吓了一跳,“殿下……”

萧麒一擡手:“无大碍。”

权势斗争波诡云谲,让人透不过气,萧麒擡足超不远处的御花园走去:“桃花正盛,且去散散心吧。”

宫内的桃花开的是最好的,春风一吹,那纤柔的花瓣儿便如雨般片片飘落,沁香袭人,实在是一派好景。

确实是一派好景。

桃花树下,那如画似得两个人就这般轻声细语地谈笑春风,皆是眉眼柔和、如春雪消融——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一对让人豔羡的佳眷。

那是晏渠山和萧玥。

方海心道不好——萧麒早些时辰眼皮红肿,又是只身入宫,脚趾头想都知道昨日大婚同晏公子不欢而散,本是消了气的,偏偏现在又见了这麽个情形,可不是火上浇油?

如此想着,他便小心翼翼地朝萧麒看去——只见他脸色煞白、红唇嗫嚅,显然是怒极攻心。

这四皇子也实在是晦气,方海在心里骂了一句,但还是对萧麒道:“想来这桃花也无甚好看的,殿下,咱们先行回府吧?”

萧麒木然地点了点头,袍尾一扫,便準备离开,偏偏身后传来一道盈盈男声:“二哥!”

是萧玥。

萧玥还是那副浅笑的模样,“这样巧,二哥也来赏花麽?”

一边的晏渠山并没有看到一边的萧麒,听到萧玥突然这样说,也是神色微变。他看向不远处那张豔如牡丹的美人面,注意到萧麒额角的伤,眸色瞬间暗沉下来,跨步上前。

他擡手想要抚那道未结痂的疤,周身上下一股风雨欲来之感,:“这是怎麽弄的?陛下他……”

萧麒讥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打掉了晏渠山的手:“你又算个什麽东西,本王的事情,与你何干?”

这话实在刺人,晏渠山那些微不可见的关切也因为他这刀子般的话而消散,变得冰冷。

萧麒也不愿再管顾他作何感想,他实在气极了,心里恶心,转身便走,惟留个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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