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沉, 萧麒没忍住擡手碰了碰。

“陛下。“杜若及时地叫住了他，她半蹲下身, 将萧麒腰间镶了绿玉的革带摆正了, 革带上系了一双和田玉龙凤对牌, 白玉莹透温润。

紫珠将一面铜镜推到他跟前, 再为他整理衣摆，萧麒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着明黄色冕服，前身后背皆有团龙, 上下图纹十二章, 一朵朵的祥云在衮服尾端舒展开来，显得那样华贵无双。

一串洁白无瑕的东珠项链挂在他脖颈间，但这还不够——

杜若又小心翼翼地将一顶冕冠戴在他的发顶上, 以五彩玉石串成的十二冕旒垂落，将萧麒的脸半遮着。

“好重。”萧麒与她说。

“哪儿有不重的呢？”杜若笑笑，又为他整理衣襟。

萧麒扶着那顶冕冠，缄默不言。

而宫人们看着穿戴完毕的萧麒，全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最后,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跪下来，对他三跪九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麒转过身来, 行走间，玉牌撞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他面前的十二旒彩珠幅度轻微地晃蕩着。

他一步步地、坚定且沉稳地朝着乾清宫外走去，擡步跨过了门槛，萧麒仰头看天——碧空如洗，风和日丽。

萧麒垂首，发觉乾清宫前站满了文武百官，整个紫禁城内黑压压的看不到头。

銮仪卫官站在门外，声若洪钟道：“鸣鞭——”

涂了了蜡的黄丝带鞭落在地上，清晰洪亮。

哗！哗！

“跪——”

所有的朝臣无一不跪在地上，他们向君王屈下了膝盖，以显现自己的忠诚与谦卑。

“一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兴——”

“跪——”

在此起彼伏的磕头声中，在响亮的鸣鞭声中，萧麒慢慢地走到白玉壁阶前，猎猎的风吹开他面前垂落的十二旒彩珠，那张冷豔姝丽的脸惊鸿一瞥。

萧麒站得很高，他睥睨着他的臣子们，睥睨着世人。不管是谁在他的眼里都似乎变成了很渺小的一点。

他看不清他们的脸，看不清前尘恩怨，萧麒只是站在那里，一身华服，像一个涅槃而生的天神。

哗！哗！

“一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兴——”

……

最终他们伏在地上，身子压的低极了，他们对萧麒三跪九叩，好几百人的声音聚在一起，响彻云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麒负手擡头，眯着眼看天边那抹赤红。

他忽然觉得头上那顶冕冠不重了。

***

建德二十一年，帝崩，皇太子萧麒继位，改国号为“永熙”，成为了大梁历史上第一个哥儿皇帝。

永熙帝继位后，分别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肃清朝堂。将前朝那些奸恶之风斩草除根，大批只知偷奸耍滑、摸鱼浑水的无能之人被革职，从而使朝中局面焕然一新。

第二件，洗清冤屈。永熙帝下令複审当年的上官父子案，终于使二人沉冤昭雪。

萧麒真相昭告天下，还了他们清白，又追封上官睿为镇国公，追封其亡妻为楚国夫人，入贵籍。

第三件……

齐整的马蹄踢踏声在长安街头响起，一支羽林军策马向东边驶去，最终在晏府的大门前停下。

晏府大门敞着，从主子到奴才几十口人跪了一院子，被革职的晏渠山与他一样被革职的父亲晏良跪在最前头，俱面色苍白。

晏良擡头看着那为首的官兵翻身下马，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泻出一声泣音来，他低头擦拭着自己的眼泪，不住地哽咽：“造孽啊……”

“造孽啊……”

晏渠山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他双手撑在地上，手指紧扣着粗粝的地面，几乎要将指尖扣出血来。

“皇上有旨！”那官兵站定在晏渠山跟前，从袖口抽出圣旨又抖落着在他们面前摊开，便开始气若洪钟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建德十七年来，晏渠山之罪行罄竹难书，依次犯下大逆之罪五，一，与余中钦、庶人萧宏等谋为不轨……”

“欺罔之罪九，前云贵总督赵沖草菅人命搜刮民脂民膏，竟然与其同流合污、知而不报，实在可恶！”

“狂悖之罪十三，建德二十年四月十五，衣冠不整姗姗来迟，实为不知天高地厚蔑视皇权……”

“……晏渠山诬陷忠良，天地同诛，只是杀之实难解朕心头之恨，朕已决意于二月初五在菜市口，处以他……”

“淩迟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