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阿弥陀佛……”

……

他不知道自己磕了多少个头，默念了多少次这句话，佛堂内静悄悄的，除了风声和他的呢喃声什麽都听不见。

只是这里距东厢房不远，时不时地传来哀叫声——萧麒的哀叫声，惨烈到了极点。

“啊啊啊啊——”

“南无阿弥陀佛……”晏渠山跪地的动作停滞了片刻，他听着萧麒的叫声，眉心痛苦地拧着，那说了好似几百次的话又忽然断开，“求菩萨……”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地想叫自己平静下来，晏渠山默念的速度越来越快，脑海中一片混沌。

晏渠山的一颗心也因为不时响起的哀嚎而狂跳着，他的呼吸越发急促，手脚也发寒。

呼——

突然吹来的一阵阴风将两支蜡烛垂灭了，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晏渠山看到那两支香被吹断了。

叮啷——

“！”听到上方传来的声音，晏渠山猛地擡头看去，而后一双眼睛倏然睁大了。

他看到那神龛中的那座观音像……

碎了。

第069章 血观音

晏渠山真的以为那是一场梦了——只因他亲眼看到了这世上最为荒诞离奇的一幕。

佛像碎开了, 一片片的白瓷剥离下来，“哐啷”一声摔出神龛之外。

而那裂开的佛像中跳出来一个满身黑气的小人，小人狞笑着朝晏渠山的方向扑来, 又慢慢幻化成与他一般大。

它向晏渠山伸出尖利的指甲, “你求什麽？你想要什麽？”

晏渠山看着面前的黑影, 被震憾到不能动弹，又不知为何手脚冰凉：“我求……求麒儿平安无恙。”

“除此之外, 我别无所求”

“不！！”可这只黑影的声音却骤然尖促起来, 静谧的暗室里, 那声线无比诡异, “怎麽会别无所求？”

“你不可能别无所求！你是个僞君子，是个小人！！”

“你利欲熏心、你薄情寡义，你手上沾满了上官睿一脉的血！！”

晏渠山的脸色因这话骤然变得煞白, 他嘴唇嗫嚅：“不……”

“上官睿不是我要杀的, 是皇帝，他是皇帝杀的！！”晏渠山朝着那黑鬼大吼道，他的发丝披散下来, 遮住了半脸，在夜间也宛如鬼魅。

黑影摇头，固执道：“是你，是你。”

“是你杀了上官睿，你杀了他。”他那阴森的声音突然变得尖昂,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天命难违。”

萧麒的哀叫声惧然响起，也在那剎那间, 晏渠山听懂了黑影这句古怪的话，他再也难以掩饰心底恐慌, 面无颜色：“不要……不要……”

“不要夺去他的性命，求你。”

晏渠山怕了，他的额头磕在硬冷的地砖上，一下又一下。

额处传来闷痛，温热的血顺着他的面庞滑下，又流淌在地上，浓郁的血腥味几乎让晏渠山无法喘气。

“求你……”他恐惧地看着那黑影，目眦欲裂，只祈求能换得几分怜悯，“留麒儿性命！”

“留麒儿性命！！”

黑影不理会他的哀求，他依然怪笑着，咯咯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黑影只用那毛骨悚然的声音重複那几句话，“你利欲熏心，你薄情寡义。”

“天命难违，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别说了，不要说了！！！”

晏渠山猛地站了起来，他暴怒不已地将面前香案上的一切都扫了下去，香炉倒了，那苍苍的一搓灰飘落出来。

晏渠山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几近癫狂的边缘，“不要说了！！”

黑影的话像是利剑一样射入他的眉心，他森然的音线与主阁内萧麒的痛叫声揉杂在一起，像是两条扭曲缠绕在一起的蛇一般往他的脑海中钻。

晏渠山抄来剑朝着那黑影乱挥，但那些场景依然不受控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刚刚失去第一个孩子的萧麒红着眼跪在他面前，血和泪水混在一起，溪流一样地在面上蜿蜒“你救救我的孩子，还有……还有我的外祖父和舅舅，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

“他们怎麽会谋反，怎麽会谋反啊？晏渠山！你救救他们，我……我放你自由！”

他悲戚地哭，绝望地恳求：“我再也不占着你了，你喜欢萧玥，我放你与他在一起，你怨我恨我就沖着我来啊！你为什麽要从我手里夺走他们，我放你走……我放你走还不行吗！！！”

画面一转，萧麒的面容风一样消散，晏渠山眼前幻化成上京城菜市口的种种。

刽子手下刀，像切菜一样将上官睿的头颅砍下。

热腾腾的血喷涌出来，他的头颅如同西瓜一样的往下滚，上官睿的身子轰然倒下，脖颈处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