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礼指着他，怒道：“为什麽不能杀？朕是君他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几张纸页缓慢地从萧麒面上飘下来，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那一剎那，后脑就像被敲了一记，萧麒认出来——

那是上官嫣的字。

“晓看天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1

萧麒又接连翻了几张，都是些寄相思的诗句，“……日夜东流无歇时……”*2

可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是惨白如纸，只因为那每一张的角落里都写着一句——寄与哥哥。

寄与……哥哥。

萧麒的脸被人擡起来，他仓惶的脸对上萧礼偏执的脸。

皇帝笑着，那双眼叫人汗毛倒竖：“朕发觉之后，曾秘密地将你抱过来滴血验亲。”

“……”

萧麒浑身上下的血都凝固了，他整个身子止不住地发颤，两只耳边都好似有锣声响，他的两只手手心汗湿无比。

“你敢为了他们来求朕，萧麒，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麽？”萧礼的声音骤然提起来，“你既然对你的舅舅与外祖父这样挂心，朕就成全你！”

他站在高处，睥睨着颤抖着、魂不守舍的萧麒，萧礼叫来了李公公，“传朕旨意！”

李公公怜悯地看了倒在地的萧麒一眼，手上开始动作起来。

萧礼无情道，“皇二子萧麒，忤逆君王，出言不逊，背违天经，勾结罪党。自今日起幽禁于瑞王府，非诏不得出！”

他转过身，“你走吧，朕不想再看到你！”

萧麒颤抖着朝他磕了一个头，扶着柱子要起身，李公公不忍心，跑过去搀扶他，“王爷，皇上这是在气头上……”

萧麒惶然地摇摇头，缓慢地，一步又一步地走出宫外……他不知道回王府的那一路自己是如何的心境，在那样的沖击之下，萧麒的头脑趋近于一片空白。

那道旨意第二天就会在朝堂中传遍的。萧麒知道，一切都完了。

杜若听说王爷回来，急忙跑出去，只没有想到萧麒回来是会是这样一副模样。杜若怔住了，她忙扶住萧麒，“王爷，王爷这是怎麽了？”

“杜……杜若……”萧麒艰难地擡起手，抓住杜若的手臂，“你在兰妃身边那麽久，你知道的吧？”

“她……和上官睿之间的事。”

第058章 悖.伦（上）

上官仪的结发妻子出身书香门第, 蕙质兰心。她与上官仪少年夫妻，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二人一见如故, 鹣鲽情深, 可谓佳偶天成。

夫妻俩成婚后没多久便有了上官睿, 只是那两年间，上官仪常年在外带兵打仗。长子降生后, 他甚至来不及多看几眼。

两年后, 上官仪总算平定战乱, 好回京与妻儿团聚, 没过多久，他的妻子便又有了身孕。

上官仪大喜，日日守在妻子身边, 生怕她磕着碰着, 只是谁也没想到她还是没捱过这一关——

上官夫人死于难産。初夏那天，她诞下一个女婴便撒手人寰。

上官仪伤心欲绝，骤然得知发妻离世的消息, 甚至连那新生的女儿也不愿意多看一眼，孩子将满月了，才记起来取了名，单名一个嫣字。

孩子是无辜的，上官仪也知道, 可他就是总过不了心里那个坎，每每见着女儿，他心中便总有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过了几年, 上官嫣便到了知事的年纪。慢慢地，她也明白了为什麽父亲总与自己如此生分, 好在她也不是只有上官仪一个亲人。

她还有一个哥哥，叫上官睿。

母亲走的时候，上官睿也才三岁，夫人要盍眼前，也是他守在夫人身边，上官睿哭着喊，“娘…娘——”

上官夫人累得一根手指头都擡不起来了，她叫稳婆将孩子抱来，细细地看着。

寻常孩子生下来都皱巴巴的，皮儿也红，可上官嫣生下来却白白嫩嫩，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招人喜欢的紧。

稳婆腾出一只手擦眼泪，说：“夫人，小姐生得像你，以后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上官夫人娴雅地笑了，她看着上官睿，用气音道：“睿儿……娘要不行了……”

“你……你不要怪妹妹。”这麽两句话已用尽她仅剩的气力了，“娘不在，好好……护着她。”

她说完，那垂在身边的手指便不再痉挛，一双眼直直看着一处，稳婆一看，大哭道，“夫人……夫人啊！”

上官睿那时还不知什麽是生死，但他也晓得娘再不会回来了，他看着襁褓中的妹妹，眼泪一滴滴砸在婴孩的小脸上，“我们没有娘了……”

母亲临死前的话语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这麽多年来，上官睿也确实有很好地养着上官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