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头鱼尾(66)

作者:远山西


东山哪栋房来着?

见他抱头苦思冥想,痛苦不堪,彷如要用头撞墙,路北庭没心情等了,招呼不打就回病房。

外面温度很热,稍微挤一挤就出身汗,他拎过一件薄外套给柏唸披上,一手提着行囊,一手牵着柏唸。

走出医院。

夏日傍晚暮色将天地都染得橘红,日落悬挂西山,颇是有些应景。

谁料,柏唸刚这般惆怅,旁边的路北庭就有了动作——非常非常非常激烈地转过身。

紧接着,他也听见了。

身后,陆予穿越混乱人群,大步走来,欢呼雀跃地喊:“他妈的!樊老头醒了!!”

看,人生就是如此的戏剧性。

路北庭面部肌肉在一瞬间彻底失去控制,心都他妈的跳了出来。

他妈的!

太阳也不是很暗。

什麽是人生最美妙、最快乐、最惊心动魄的?

大病初愈,有惊无险,失而複得!

三人匆匆走进重症监护室,几名医生正做完基本的检查,直呼医学奇迹,本以为要睡上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但不可避免的是最好的医疗设备和药物吊着身家性命,把老头子从鬼门关边缘拉回来。

路北庭等在外面,浑然不觉的提着行李包,有些无措又焦急地死死盯着里边,手里的珠串甩得飞快。

樊老确实是醒了,但睁眼几秒又沉睡了,直至医生说,这是病人刚醒时会有的症状,醒醒睡睡一段时间就好了,转到普通病房,再观察观察。

至此,珠串逐渐平稳。

翌日,路北庭和柏唸去医院,心髒还是在不受控制的狂跳。

樊老正巧醒了,起初嚷嚷着要出院回哩寨,医生说情况尚且不稳定,至少要再留院观察半个月。

只要能醒过来,再等半月也无碍。

柏唸留在病房和他单独聊天,一老一少执手相看泪眼,处处哽咽。

从哩寨地震死伤无数讲到伤心处,樊老年迈,倒是看惯了生死,听闻,只是叹气说:“别难过,人各有命,顺其自然。”

柏唸垂眸拧干湿布给他擦手,他又说:“那寨子没了就没了……没了好啊。”

医院门口。

陆予穿着一身西装革履蹲在路牙子边抽烟,虽然好哥们并不抽烟,但他认为此刻好哥们非常需要,于是递过去:“喏,来一根。”

路北庭靠着路灯杆而站,瞥了一眼他,难以想象这人竟然是书香世家出身的。

他没接,只是坐到石墩子上:“穿这麽正式,要干嘛去?”

“相亲去呗。”陆予今天有点窝火,“樊老头也醒了,你这边的事算是处理好了,看着你们一个个有头有尾目标明确,我突然有点迷茫。”

“首富还迷茫啊。”路北庭说。

“是前首富,前首富。”陆予手指陷入发丝,纠正他,“真是迷了个大茫。”

当没心没肺的傻子表露郁闷,那就是真的心情欠佳。

路北庭瞥着他,说:“先别茫。过半个月你陪樊老去趟哩寨,柏唸身体不好,离了我不行。”

陆予深吸口气说:“真是靠了,你是一点不管兄弟死活啊,天天白打工就算了,还倒贴钱——这是什麽,我可是一本毕业的!你歧视我啊!”

路北庭不知从哪摸出本书,一直以来,陆予跟前跑后帮了不少忙,他不白得便宜,说:“给你指点迷津。”

“《如梦如幻》,作者拙生。不认识,我只知道写《病隙碎笔》的史铁生。”陆予半信半疑念着封面书名,说,“来,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会是要靠文化鸡汤侵占我的思想,讹我帮你干活的吧?”

路北庭伸手:“你不信就给回我,全新限量特签,一本要六十八块。”

陆予躲过:“才六十八块,你怎麽那麽抠门,我姑且相信你。”

苦夏转深秋,早晨阳光正好,门前枫叶经清风吹过,簌簌飘落,一片又一片,落了满院庭。

樊老坐着轮椅也閑不住,一边和陆予家的邻居熟稔扯犊子,一边颐指气使着路北庭去给他端茶倒水、看火熬药。

那能怎麽办呢,这是救命恩人,再生父母,还能干嘛?好生伺候着呗。

路北庭端着最后一副药进屋,柏唸正在和柏溪南通视频电话,小孩儿进城,又刚入学,新鲜事物迷人眼啊,话可多了,比划个不停。

柏唸自然接过药,一口闷了,眼睛一直斜着电话屏幕。

下一秒,路北庭直接把自己的手机夺回去,撂下“比划久了,你的手已经累了,再见”,再毫不犹豫挂断。

路北庭把手机往裤袋里一揣,环抱住他的腰,额头落下一吻:“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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