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头鱼尾(52)
作者:远山西
“他现在过得还好吗?”
“路北庭,他真的挺难的。”
哪止是难啊。
路北庭光是呼吸那里的空气、在被拐去生活了几天、忆起那泥泞的土路、进县城要花费两三个小时就已经喘不过气了。
窗外升起月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沈兮辞神色複杂地看着路北庭又蹲下来,一只手不紧不慢的将所有东西装回行李箱,盖上拉好,跟他道谢,然后拖着行李杆出去。
这模样,连愣头青陆予都没有多说什麽,接过他的行李箱:“我们走了,拜拜。”
他们在沈兮辞的目送中离开。
车厢安静很久,路北庭说:“先去医院。”
闻言,陆予蹙起浓黑的剑眉,警惕道:“干什麽?你要买敌敌畏喝啊?”
“……医院没有敌敌畏。”路北庭说,“去拆石膏。”末了,又补充,“难怪宴凤总说你有病。”
“啧,你别学他那种嘴毒的人啊。”陆予打着方向盘说,“小心追不到老婆。”
“你难道不是?”
“我?我是什麽?”
“……没什麽,发现跟你说话挺费劲儿。”
“干什麽啊?搞歧视失忆青年啊?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
车厢充满了陆予的逼逼叨叨,路北庭第一次不用拿耳塞,侧头望着车窗外璀璨绚烂的夜间城市,飞掠而过的路灯闪烁在涣散的眼眸,早已思绪万千,听不到任何声音。
告白后的路北庭还沉浸在喜悦蜜罐中,然而在微妙的同学情谊转变爱情那一刻开始,隐患就已经悄无声息来临。
在听到各种流言蜚语,如“达灵是神职,会一生困在哩寨”、“迟早要回去的”,占有欲在风声中愈吹愈强,安全感愈来愈少。
没能忍到一个星期,路北庭就顶着一张温和的面具脸去暗戳戳问柏唸,能不能接受异地恋,是不是毕业后永远都待在家乡不给出来……上下问了一通,最终很礼貌地表示:“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如果永远不能出来的话,我能不能把你囚/禁?”
左右都是囚/禁,他路北庭的牢笼是广阔天地。
可是,柏唸这人关键时刻滑头得很,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半天,莫名其妙的就亲上来,堵他的嘴,乱他的心。
刚告白完的人就是会胡思乱想,恰逢血/气方刚的年纪,向来稳重、洁身自好的路北庭,他是心性稳,又不是性稳,况且第一次还是柏唸主动,根本扛不住,那滋味谁受得了?
西南的风水怎麽能养出这种人,唇瓣软软的,技巧却不好,磕磕绊绊的咬他、吸吮他,他懵愣少顷,要打探的事通通抛之脑后,伸臂环住那一截走起路来煞是好看的细腰,唇/舌回击,辗转反侧,难舍难分。
不知多久,恋恋不舍的松开。
在夜色朦胧中,在缺氧的情况下,柏唸那张脸泛红,迷人娇豔,目眩神迷。
“啊。”
柏唸惊呼一声。
路北庭把他压在沙发与自己之间,声音喑哑着问:“给吗?”
柏唸被亲得浑身发软,白皙的手指攥着他的衣服,喘息一会儿,偏过头看墙壁:“嗯。”
那晚路北庭很耐心、很温柔,柏唸积极回应着他,但在那黑夜暗里,他看见了柏唸眼角划过一行泪光。
路北庭问他痛吗?
柏唸没有回答,仰起下巴要跟他接吻。路北庭不让,问他:“选达灵还是选我。”
柏唸不断逸出呻/吟和哽咽,哑着声说:“选你。”
在缠绵过后的第二天,都没等到路北庭口中的“毕业后”如何如何,柏唸就给出了另外的明确答案。
“我们分手吧。”
这五个字对路北庭来说无疑是惊天雷击,劈得他怔愣在原地,难以置信的问:“什麽?”
柏唸靠着教室的窗户站着:“我发现自己也不是很爱你。”
“不对,是不爱了。”
“感觉没什麽特别的,可能是我一时兴起吧,对不住了。”
“你有钱有颜值,前途一定是光明灿烂,别跟我这个农村人计较。”
句句带着刀子插在心髒,路北庭脑袋“嗡”的响着,一片空白,垂在身侧的手蜷起又松,喉咙发紧干/涩。
仿佛前一秒还是美梦里,下一秒就破碎的面目全非。
柏唸说完就快步走了,现在细细回想,準确的说,是跑了。
总之独自留他被寂静的、空蕩蕩的、黑暗的教学楼包裹着。由震惊不已到回神、愤怒、难过种种情绪如洪/水猛/兽袭击一般,身心俱疲。
失眠整宿,淩晨预感很坏,路北庭辗转拨去电话给沈兮辞,得知人带着行李箱消失了,他跑出校门口,把人逮住问,得到的竟然还是那句“不爱了,不想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