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振反射(11)

作者:Barrett


像深湖,像曜石,像一块磁铁。时常想,捕捉画面的反射暂时从他神经系统中剔除,他看见颜朗睫毛抖动,缓慢下垂。

有些美只需要体验,而不需要被记录。时常想。松开了一直抓着宝丽来相机的手。

他注视颜朗在他面前闭上眼睛。

但时常没有顺势吻下去,只忍不住抱了他一会儿,忍不住用鼻尖去蹭颜朗的耳垂,颜朗觉得痒,在他怀里发出细碎的呻吟。明天醒来,颜朗肯定会把这些事情全部忘记,包括这个尚未发生的吻。和颜朗的第一个吻,还是要在颜朗足够清醒的情况下发生。时常这麽想。

第8章 颜朗决定戒酒

颜朗艰难睁开眼睛,努力适应宿醉带来的头痛,同时观察陌生的天花板。我怎麽睡在床上?他想,我已经很久没在床上睡过了。

下意识拍拍身边的人,打着哈欠问:“周鸿岢……我不记得我昨天出来和你喝酒,我们到底喝了多少?”下一秒立刻被人抓住手腕。“别动,困,再睡一会儿。”那人说,顺势把自己拥进怀里,“让周鸿岢滚啦。”

从半梦半醒状态回神,颜朗险些以为自己和谁酒后乱性。觉得声音耳熟,谨慎在对方怀里擡头,看见的是时常刚刚冒出崭新胡茬的下巴。

我要戒酒。颜朗绝望地想。

时常没有放开手的打算,下巴贴紧颜朗的发顶,脚尖蹭在颜朗小腿的腿骨上。小心把腿往后缩,不敢弄醒他,于是连呼吸都克制起来,谨慎在时常用手臂围起的告解室里忏悔:天吶我昨天到底有没有做过不该做的事说过不该说的话。

什麽也想不起来,大脑干净如Cosmos舔过的饭盆。颜朗记忆之中,昨晚最后一帧是给时常拨去了一个视频通话。他甚至记得按下按键时自己的果敢、决绝,像个战士。此后便是空白叠加空白,隐约有画面闪过,昨夜似乎揉过他的头发,似乎也向他索吻,但那个吻好像迟迟没有落下。

他伤心一秒,又想,或许只是梦。他从时常的禁锢中擡起头,悄悄环顾这间屋子,不像是酒店,是时常的家吗?房间内只透进一点光,足可见窗帘品质一流。墙壁上有几幅挂画,和他跟周鸿岢一起去逛的那些代理当代艺术作品的画廊差不多。

一夜情?他想。不太可能。虽然时常浑身上下只剩一条内裤,但他的衣服还好好穿在身上。记忆又被唤起一帧,昨夜时常好像说他性骚扰来着。

救命。颜朗抓狂,时常这麽年轻,我真是糟糕的大人。好想去死。我绝对绝对绝对再也不喝酒了。懊恼地把脸埋进被子里,闻到青苹果洗衣珠的味道。

他感到时常把手臂紧了紧,拖着困顿的嗓音在颜朗耳边低声道:“……都说了别动。”

颜朗正狡辩:“我没——”话说一半时常便把腿也缠了上来,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

他不讲话了,浑身发烫,又难免有些迷恋。大面积的肌肤接触,像在被依赖,被信任,被爱。像梦一样,而时常醒来的时候,这个美梦也会跟着醒来。于是颜朗闭上眼睛装睡,以此来逃避做出回应。他知道自己被动,很难成为做选择的那个人,不知道该怎麽办的时候,他随波逐流,他顺应本能,他优先逃避。就像此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一样。

但再次入睡的打算落空。颜朗感受时常睡梦中胸膛起伏,听他浅浅呓语,也感受时常健康且昂扬的生理机能隔衣料抵住他的身体,颜朗控制不住脸红。时常或许是觉得热了,终于松开手臂,翻身背对颜朗。

慢吞吞掀开被子起床,踩上地板的那一刻,理智与羞耻心被同时唤醒,颜朗急忙拿好自己的东西,并在脑内盘算,只要不接蝉七的工作,应该以后就不会再见面了吧?逃跑是永远的上策,他再次控制不住地这样想。

跌跌撞撞换好鞋子,正準备打开大门,时常披着睡袍出现在卧室门口,倚墙壁打呵欠,同时问他:“你是要走了吗?”

“要、要回去喂狗。”颜朗撒谎。

时常没信,但也没拆穿他,拐进卫生间洗漱,说:“吃了早餐再走吧,等下我去做。”

颜朗看手机,北京时间下午一点半。这算哪门子早餐?但他还是乖乖走到了时常的黑胡桃木餐桌前,懊恼且小声地回答:“好。”

裴城寸土寸金,时常的公寓面积不算大,但设备齐全,处处呼应房主的审美和品位。他看不懂时常那些古怪的摆件,认不清他柜子里陈列的相机型号,也不懂茶几和书架上散落的大量外文杂志。但墙面上贴各种照片,大多没在时常的朋友圈看到过,这些照片更正式更豔丽更明亮,充满张扬的想象力和强烈的个人风格,也更接近颜朗可以理解的美,这让他感到同时常变得亲近。目光随后扫到时常的电视柜,上面摆一个七寸的相框,照片里是一个站在灯箱广告下的人,面容模糊,无法识别他的表情,他脚边散落破碎的玻璃瓶,看起来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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