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宴(263)



就这麽一路无言,于槐和甘棠总算是在天亮前,踉踉跄跄回到了封井村。

黎明前的封井村依然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中。

于槐带着甘棠避开了村里养了狗的人家,悄无声息地重新摸回来家。甘棠的房间里还是他们之前离开时的模样。用一片狼藉来形容都算是往好里说了。

柜子,墙上,还有地板上,布满了岑梓白留下来的血迹。

那尊铜制的神像如今正歪歪斜斜躺在微微发黑的血泊中,一只手臂已经歪了。

于槐瞅着那尊满是血迹的神像,心里微微打了个突。

真是很不吉利……

那种感觉相当强烈。

幸好,于槐之前照顾自己的疯老爹已经非常有经验——后者在发起狂来的时候,甚至会在自己家的各处涂屎。以至于于槐在处理污物这块已算是个专家,估摸着封井村里就没有比他动作更利索的人了。

于槐没耽搁时间,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他直接让甘棠脱下了身上因为分尸而沾满血迹的衬衫。

然后就打来了水,伏在地上就开始擦拭起地上的血迹。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又另外撕了几张床单,指挥着甘棠把从房间到院子里的地也都抹了一遍……

就这样忙活完后,天边已经隐隐约约泛起了鱼肚白。

而这时别说是甘棠,就连于槐都已经摇摇欲坠,累到脸色惨白。

甘棠盯着他,眼睑已经因为高烧,已经烧得通红,连带着就连眼珠子里也满是细密的红血丝。

“接下来怎麽办?”

少年小声问了一句。

“烧掉吗?”

他指了指于槐脚边用来擦拭地面和家具,沾满血迹的布制品。

“厨房里的竈,是烧明火的。”

甘棠说。

于槐摇了摇头。

“一大早的就烧火,平白让人看了心里犯嘀咕。”

他解释了一句,

然后补充道:“有更好的办法处理这玩意。”

说完,他就领着甘棠一路去了龙王潭。

站在岸边,于槐猛地一个用力,就将那一大包沾了血的东西远远地抛了出去,落在了水潭里。

最开始的几十秒,那团布只是随着涟漪微微晃动,漂浮在平静的水面上。

甘棠瞪着因为极度疲累而有些模糊的眼睛瞪着它们,然后就看到,水面上蓦地泛起了一阵诡异的波纹。

像是有什麽东西正在水面之下缓缓移动……可他明明什麽都没有看见。

随即,只见水潭上一阵水花四溅。

下一秒,原本飘在水面上的,那些带血的床单和衣服,都已经消失不见。

仿佛只过了一瞬间,湖水就再一次恢複了原有的寂静。

甘棠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再想起自己曾经一无所知就那样大喇喇坐在水边玩水,不由一阵胆寒。

“那到底是……”

“都说了,这里头有龙。”

做完这一切之后,于槐看着也像是长舒了一口气,就连声音都比之前轻松许多。

随后,他脱力地踉跄了一下,背靠在大树上,缓缓坐了下去。

“接下来,就只看你那个朋友……什麽回来了。”

提及因为借肉仪式而即将回来的那个人,于槐语气变得有些凝重。

“只要人还活着,问题就不大把——”

正说着,男生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有东西在看着他。

于槐很确定这一点。

曾经在借肉井井口感受到的瞪视再一次袭来。

他完全是不受控制地往外冒着冷汗,整个人甚至有点头晕。

于槐瞳孔紧缩,看向自己面前的甘棠。

“你——”

你又觉得什麽不对吗?

他刚想问甘棠是不是看见了什麽,就发现面前的少年目光看上去竟然有些发直。

甘棠睁着眼睛,目光直接越过他的肩头,落在了于槐身后不远处的草丛中。

“糖,糖伢子?咋了?你,你看到什麽了?”

于槐咬着牙,鼓足勇气问了一句。

听到这句询问,甘棠的眼珠轻轻颤动了一下。

“没什麽。”

良久,于槐才听到甘棠回答道。

只是少年的声音又干又哑,明显就是唬人。

到了这一刻,于槐一反而被吓过头,反而变得有点力气了。

他干脆心一横,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刀——就是之前曾经一刀一刀劈开岑梓白的那一把——然后便是鼓足勇气,猛然回头一把将柴刀抛了出去。

雪亮的刀刃在灌木丛中来回划了好几下,不少枝枝叶叶都被他直接切了下来。

然而透过影影绰绰的树影,无论是于槐还是甘棠,这一刻都没能看到什麽可怕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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