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痕(62)
疗养院在郊区,还挺远的,程让买了点吃的预备路上打牙祭,只不过开车比较不方便,便央着江乘喂他,“我要吃薯条哥,四根起,多沾点番茄酱。”
江乘看了他一眼,很无语地抓了四根,不知道是不是抓得手势有问题,薯条劈叉了,跟个小扫把似的,他分别挤了四坨番茄酱,递到司机嘴边,“你确定要这样吃?”
“……不是,”程让低头看了看杵在嘴边的四根薯条,乐了,“哥,我突然觉得你智商有时候也欠费,抓中间啊,你就掐着点尾巴可不劈叉吗,你又不是在喂老虎,我还能吃了你手怎么着。”
“赶紧吃,手酸。”江乘勉为其难配合了一下,等对方张开嘴,一股脑塞进去了。
“……酱抹我脸上了!投地雷呢你?”程让控诉投喂官不合格,“你也就我哥,这要换成史天他们……”
“怎么着?”江乘愁他,“你要不雇个专业的吧。”
“……换成史天他们我根本不让喂!”程让求生欲高涨,“专业的也不让。”
江乘并不想喂,因为一喂就会想起那天手指戳牙的事故,上头。
“哥,你怎么不考驾照呢?”程让问。
江乘在国外一直没考,因为没用,“没车没必要。”
“你没车我有啊。”程让一副财大气粗的口气,“回头我给你买啊,以后你开车我坐,我可以专心吃东西。”
江乘:“……谢谢,我觉得更没必要考了。”
疗养院坐拥郊区一片天,面积大的像个孤岛,原先这里是没人来的荒郊野岭,摇身一变成了“皇家园林”,能住进来的基本都是后半辈子靠钱喘气的主,不过本质没什么变化,依然人烟稀少,氧气管饱。
“就这闹鬼似的地方,给钱我也不来。”程让开向停车场,“以后我就老死在闹市,吸雾霾吸尾气我也认了,搞不懂这些人赚那么多钱,干嘛提前住进地宫啊。”
江乘笑,这货最怕的死法大概是无聊死。
当然,这话在程大治面前就得这样说:“姥爷,您气色仿佛又好了?哎呀这真是个修身养性颐养天年的好地方啊,我看以后得常来住。”
程大治正跟另一位后半辈子靠钱喘气的老伙计下棋,他们这些人前半辈子只围着钱转,都是面上乐呵呵肚子里呵呵呵的鼻祖,下个棋也下得暗潮汹涌。他今天棋运不佳,本来是差不多要“破产”了,程让来得巧,立刻大手一挥:“不玩了,我大孙子来了。”
“哎,老程你这就不地道了啊……”
“张爷爷!”程让立刻上前抱着程大治的老棋友,“我可想你了,昨天还梦见您了呢,梦见您给我好吃的,我活活饿醒了。”
江乘:“……”
程大治:“……”
“哎哟这宝贝儿嘿!真讨人喜欢!”张爷爷摸摸程让的头,“来来来,爷爷这里有肉干,我孙女上两天偷偷给我买的。”
“是吗,您孙女可真孝顺啊。”程让狂拍马屁。
江乘:“……”
程大治:“……”
人家孙女孝顺的牛肉干,最后基本进了兄弟俩的肚子。
“程小白你也知道人家孙女孝顺,你怎么不给姥爷我买两斤肉呢?”回去的路上,程大治分到了一条撕碎的肉条,可怜巴巴地舔味,约舔越馋,“你倒是多给点肉干啊!”
“姥爷,张爷爷糖尿病还三高,这肉干里面有糖,那叫孝顺吗?”程让抢了最后一片肉干叼在嘴里,边嚼边说,“我这头给您两斤肉,您回头上称长五斤,血脂再高点,疗养院的小姐姐把电话往我爸那一打,咱俩谁还有好?”
程大治余生跟肥肉绝了缘,不由悲从中来,叹口长气,“哎,老了什么都不中用了。”
对于一个白手起家,奋斗了大半辈子从不信命的人来说,最残忍的就是成了个连吃什么都不能自主的老废物,这就好比把程让丢进无人区,不如让他死了舒坦。
“谁说您不中用了的姥爷?”程让说,“我妈可说了,我现在的智商还不如您呢。”
程家的智商遗传有一可怕的魔咒,传女不传男,迄今为止就只有程潇潇继承了程大治的高智商,这是程大治除不能吃肥肉以外的第二大遗憾。
“你还觉得光荣怎么着?”程大治让这猴孙子气笑了,“你啊也就是我孙子,要是我儿子……”说到倒霉儿子程大治更愁了,直接略过,转而跟智商比较高但可惜不是亲孙子的江乘说话,“哎,小乘啊,你是不是快毕业了,姥爷把公司交给你吧。”
江乘:“……”
我不要我拒绝我死也不当煤老板……
程大治煤老板发家,后来虽然转型房地产,但不知道为什么煤老板的帽子始终在他头上扣着。他生病以后最大的心病就是自己的事业后辈无人继承,闺女程潇潇看不上,另起了炉灶,折腾的比他这个爹强,女婿倒是个好帮手,不过让他掌大局就差点意思了,儿子靠脸吃饭,孙子眼看着要奔向艺术海洋,都指望不上,唯独江乘有接班人的资质。